依样画葫芦——写实主义和理想主义的错误

朱光潜

①艺术对于自然，是否应该持“依样画葫芦”的态度呢？艺术美是否从模仿自然美得来的呢？

②自然美可以化为艺术丑。长在藤子上的葫芦本来很好看，如果你的手艺不高明，画在纸上的葫芦就不很雅观。许多香烟牌和月份牌上面的美人画就是如此，以人而论，面孔倒还端正，眉目倒还清秀；以画而论，则往往恶劣不堪。毛延寿有心要害王昭君，才把她画丑。世间有多少王昭君都被有善意而无艺术手腕的毛延寿糟蹋了。

③自然丑也可以化为艺术美。本来是一个很丑的葫芦，经过大画家点铁成金的手腕，往往可以成为杰作。大醉大饱之后睡在床上放屁的乡下老太婆未必有什么风韵，但是我们谁不高兴看醉卧怡红院的刘姥姥？从前艺术家大半都怕用丑材料，近来艺术家才知道熔自然丑于艺术美，可以使美者更见其美。荷兰画家伦勃朗欢喜画老朽人物，法国文学家波德莱尔欢喜拿死尸一类的事物做诗题，雕刻家罗丹和爱朴斯丹也常用在自然中为丑的人物，都是最显著的例子。

④然而，一般人大半以为自然美和艺术美的对象和成因虽不同，而其为美则一。自然丑和艺术丑也是如此。

⑤这个普遍的误解酿成艺术史上两种表面相反而实在都是错误的主张，一是写实主义，一是理想主义。在表面上看，理想主义和写实主义似乎相反，其实它们的基本主张是相同的，它们都承认自然中本来就有所谓美，它们都以为艺术的任务在模仿，艺术美就是从自然美模仿得来的。它们的艺术主张都可以称为“依样画葫芦”的主义。它们所不同者，写实派以为美在自然全体，只要是葫芦，都可以拿来作画的模型；理想派则以为美在类型，画家应该选择一个最富于代表性的葫芦。严格地说，理想主义只是一种精炼的写实主义，以理想派攻击写实派，不过是以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所以，要明白艺术的真性质，先要推翻它们的“依样画葫芦”的办法，无论这个葫芦是经过选择，或是没有经过选择。

⑥法国画家德拉克洛瓦说得好：“自然只是一部字典而不是一部书。”人人尽管都有一部字典在手边，可是用这部字典中的字来做出诗文，则全凭各人的情趣和才学。做得好诗文的人都不能说是模仿字典。说自然本来就美者，也犹如说字典中原来就有《陶渊明集》和《红楼梦》一类作品在内。这显然是很荒谬的。

（选自朱光潜《谈美》，有删改）

164．文章②、③两段中加点的“王昭君”“毛延寿”“刘姥姥”分别指什么？

165．请简要归纳文章第⑤段的论述层次。

166．请结合文章，阐释最后一段中“自然只是一部字典而不是一部书”的内涵。

【答案】

164．王昭君：自然美。毛延寿：无艺术手腕的艺术家。刘姥姥：由“自然丑”化成的艺术美。

165．首先指出，把艺术美丑和自然美丑等同起来的错误认识催生了写实主义和理想主义（写实主义和理想主义都是把艺术美丑和自然美丑等同起来这一错误认识的产物）；

其次阐述，理想主义和写实主义看似不同，实质上都错误的认为艺术就是模仿自然（或“理想主义和写实主义都主张艺术美就是从自然美模仿得来的”）；

最后指出，只有摒弃艺术就是模仿自然的错误认识，才能明白艺术的真性质。

166．自然只是艺术创作的原始材料而不是艺术；仅仅模仿自然是得不到艺术美的；艺术美是艺术家凭情趣和才学创造出来的。

【解析】

164．试题分析：本题主要考查理解文中重要概念的含义。立足文本内容，联系上下文分析。结合文本内容“毛延寿有心要害王昭君，才把她画丑。世间有多少王昭君都被有善意而无艺术手腕的毛延寿糟蹋了”分析，“王昭君”指自然美；“毛延寿”指无艺术手腕的艺术家。结合文本内容“从前艺术家大半都怕用丑材料，近来艺术家才知道熔自然丑于艺术美，可以使美者更见其美”分析可知，“刘姥姥”指由“自然丑”化成的艺术美。

165．试题分析：本题主要考查分析文章结构，归纳内容要点，概括中心意思的能力。对于论证思路的把握注意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明确文章的中心论点和分论点。结合文章具体内容，分析文章先说了什么，后说了什么。明确论证中使用了论证方法。明确论证的角度，即是正面论证还是反面论证。结合“这个普遍的误解酿成艺术史上两种表面相反而实在都是错误的主张，一是写实主义，一是理想主义”分析，首先指出，把艺术美丑和自然美丑等同起来的错误认识催生了写实主义和理想主义；结合“理想主义和写实主义似乎相反，其实它们的基本主张是相同的”分析，其次阐述，理想主义和写实主义看似不同，实质上都错误的认为艺术就是模仿自然；结合“要明白艺术的真性质，先要推翻它们的‘依样画葫芦’的办法，无论这个葫芦是经过选择，或是没有经过选择”分析，最后指出，只有摒弃艺术就是模仿自然的错误认识，才能明白艺术的真性质。

点睛：分析论证思路，就是在段落层次的基础上加上如“首先”“然后”“接着”“最后”一类表承转的词语。将文段（文章）内容进行分层。开始概括每层次所写的内容。概括时尽量使用原句，并把原句用引号引起来。根据内容层次决定答题时使用连接词语，如“首先、接着、然后、最后”连接你的分析句子。

166．试题分析：本题主要考查理解文中重要句子的含意的能力。语句内涵的理解，要放回原文，结合上下文理解。“自然只是一部字典而不是一部书”，结合文本内容分析，此处主要理解“字典”“书”的比喻义，自然只是艺术创作的原始材料而不是艺术。结合“人人尽管都有一部字典在手边，可是用这部字典中的字来做出诗文，则全凭各人的情趣和才学”分析可知，艺术美是艺术家凭情趣和才学创造出来的。结合“做得好诗文的人都不能说是模仿字典”分析可知，仅仅模仿自然是得不到艺术美的。

朱光潜《依样画葫芦 - 写实主义和理想主义的错误》阅读练习及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