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施蛰存小说中的世俗人

发布时间:2023-03-16 21:41:36







论文题目:规范罅隙里的欲望蠕动
——论施蛰存小说中的世俗人

孙文辉指导教师
中国现当代文学所在学院人文学院提交时间20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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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期以来,施蛰存研究主要集中在对其小说的新感觉派特质和心理分析法运用的评析上,而较少正面独立地关注小说中的人物。本论文从这一研究现状出发,以施蛰存小说中的主人公为论述对象,着力发掘他们身上由内而外的世俗性,并由此提出“世俗人”这一概念。
在施蛰存眼中,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是一座被广阔的乡土腹地所包围的都市孤岛,其中传统因素与现代因素、乡土性与都市性并存的文化语境给生活于其间的世俗人打上了浓厚的双重性——一方面是现代意识的迅速崛起,一方面是传统规范的顽强认同。同时,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已经完全从理论形态的接受发展到文学实践中的普遍运用,成为中国现代主义文学的观念基础。施蛰存以中国文化惯有的实用主义原则截取了精神分析学说中关于“性压抑”的部分,用以揭开被遮蔽的人的世俗欲望,还原人的世俗性。因此,本论文所界定的“世俗人”并非指所有历史时代里世俗生活中的普通人,而是特指中国社会由传统向现代转型时期,世俗欲望开始解放而未完全解放,处于新旧裂缝中的人。这类人在施蛰存小说中主要有“理想的人”和“残缺的人”两种表现形态。如果说“理想的人”是通过主动放弃人的世俗内容而试图变得完美的话,那么“残缺的人”是由于不幸失去人的世俗内容而变得残缺。“试图完美”与“已经残缺”促进了世俗人在规范与欲望之间艰难而又丰富的心理运动,从而展示了人的世俗性的顽强与深广。
从人的解放角度看,“五四”时期发现了“个人”,但并没有真正使“个人”获得独立自足的地位,也没有将个性主义贯彻到群体中的绝大部分人身上,“个人”很大程度上是思想先驱式的,与世俗生活中的普通个体存在着较大距离。施蛰存“世俗人”的价值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对从群体中分离出来的“个人”进行充分的内容建设,着重唤醒他们身上长期被各种规范所遮蔽的世俗欲望与权利,从而把人的解放推广到了每一个人。从当时的历史语境看,人的世俗化是一个比人的个体化更加简明、通俗、易接受的命题,它对反封建所起的影响可能比五四新文学还要深远。


关键词:施蛰存小说世俗人理想的人残缺的人人的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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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Sincethenewperiod,thestudyofShiZhecunhasfocusedlargelyontheresearchofhisfictionstraitsasoneofthenew-sensegroupandthepsychologicalanalysisschool,whilelessonthecharacterimagesinthefictions.Onthebasisoftheresearchsituationsandaccordingtothefiguresinthenovels,thispaperpayslargeattentiontodiscoverthesecularitywhichattachedtothesefiguresandpresentsaconceptofsecular-man.InShiZhecunsopinion,Shanghaiin1930swasanurbanislandwhichissurroundedbybroadcountryside.Theculturalcontextcharacterizedbythetransformationfromtraditiontomodernandthecoexistofruralizationandurbanitionwhichmakesthesecular-mandualtherapidriseofmodernawarenessesandtheindomitablyidentityoftraditionalnorms.Atthesametime,FreudspsychoaralysistheoryhadbecometheconceptualbasisofChinesemodernismliteraturefromtheoreticalformationsacceptancetowidelyapplianceinliteraturepractices.FromFreudstheory,ShiZhecuncapturedonepartofsexualrepressionbymeansofpragmatismtodisclosethemanseculardesirebeingobscuredandrecoveritssecularity.Therefore,theso-calledsecular-meninthispaperarentthepeoplelivingintheallhistoryandthesecularlife,butarethosewholivedinthetransitionperiodfromtraditionalsocietytomodernsocietyandhadliberatingseculardesire.IntheShiZhecunsfictions,thesepeoplecanbedividedintotwokindsofideal-personandincomplete-person.Tobespecific,theideal-personcomesintoperfectionbymeansofgivingupsecularcontent,whiletheincomplete-personcomesintoincompletionbymeansoflosingsecularcontentmiserably.To-be-perfectandIncompletedstimulatethedifficultandrichpsychologicalmovementofsecular-menbetweennormsanddesires.Fromthepointofhumanliberation,WuSidiscoverstheIndividual,butneithermakestheIndividualindependentnorcarrysoutindividualismintomostofthemasses.Toalargeextent,IndividualintheperiodofWuSiissomethoughtforerunner,whichhasalongwaytocommonindividualinsecularlife.Inthisbasis,ShiZhecuncarrysoutfullcontentconstructionintotheIndividualthatseparatesfrompopulationstoawakentheseculardesiresandrightsbeingobscuredbylotsofnorms,andputhuman-liberationtoeveryone.Fromthepointofthen-historycontext,human-secularizationisamoreconcise,popularandeasilyacceptableproposition,whichhasmorefar-reachingsignificanceintheanti-feudalismcomparedwiththenew-literatureintheperiodofWuSi.

Keywords:ShiZhecunsfictionsecular-manideal-personincomplete-personhuman-liberation2



中文内容提要英文内容提要
第一章施蛰存小说“世俗人”的文化语境
第一节30年代上海:世俗人的都市母体第二节精神分析等理论:世俗人的心理触角

第二章施蛰存小说“世俗人”的心理蕴涵
第一节“理想的人”的世俗性第二节“残缺的人”的世俗性
第三章施蛰存小说“世俗人”的价值内涵
第一节世俗人的特征定位第二节世俗人与人的解放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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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兰·昆德拉在《小说的艺术》一书中说:“小说历史的延续不是因为作品的增加,而是‘发现’的连续不断。套用克罗齐的名言“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可以说一切小说都是当代小说。按照接受美学的理解,文学史上一切有生命的作品都是一个“召唤结构”,它的生命并不因作者对它的完成而结束,而是会在一代又一代读者的不断理解中获得新的生长和发展。施蛰存的小说从上个世纪的三十年代开始,就经历了并将继续经历这种永恒的召唤过程。
1931年,施蛰存在《小说月报》上发表了《在巴黎大戏院》和《魔道》两个短篇。左翼文人楼适夷读后就写文章批评道:“比较涉猎了些日本文学的我,在这儿很清晰地窥见了新感觉主义文学的面影。在当时的文学批评语境中,“新感觉主义”是个颇具贬义意味的词。由于楼适夷的这一定性,施蛰存的小说一度被视为新文学的逆流和异端。当然也有不同的声音,如朱湘、叶圣陶、沈从文等人就对施蛰存的小说给予了积极的评价,而苏雪林更是慧眼识才,对施蛰存的小说表示了高度的偏爱和赞赏,称“如果有人叫我开一张五四以后新文学最优秀作品目录,施蛰存《将军的头》一定会占个位置”并用弗洛伊德的理论对施蛰存的作品作了较有深度的分析。
由于历史原因,施蛰存小说研究在接下来的几十年一直处于沉默状态。直到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在全国各个领域展开,社会政治环境开始宽松,人们对文学的看法逐渐从政治的桎梏中解放出来,被历史打入冷宫近半个世纪之久的施蛰存小说才重新受到人们的关注,并造成了一股不小的“施蛰存热”。纵观新时期以来施蛰存小说研究,主要有这样几个视角:新感觉派,心理分析,都市文化,佛教文化,传统情结,欲望化主体,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等等。研究视阈不断扩大,新的观点层出不穷,显示了施蛰存小说丰富的可阐释性。不过仔细分析各家研究成果,我们可以发现楼适夷当年的定评依然发挥着或隐或显的主流影响,多数论者在谈到施蛰存时总喜欢把他与刘呐鸥、穆时英并列,归入“新感觉派”的范畴,并不断寻求施蛰存小说作为新感觉派的特质。在施蛰存式的小说比较孤立的情况下,这当然不失为一种就近原则的划分,但其牵大脚就小鞋的缺陷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董强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版,第38
克罗齐:《历史学的理论与实际》,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9
施蛰存:《施蛰存文集·十年创作集》,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
苏雪林:《苏雪林文集》,安徽文艺出版社1996版,第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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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明显的。施蛰存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主要是靠他的两个小说集《将军的头》和《梅雨之夕》来奠定的,而这些小说心理分析的特征远远大于新感觉派的特征。因此,把施蛰存笼统地归入新感觉派或者通过拓展新感觉派的内涵来包容施蛰存的做法,反而淹没了他的小说所具有的迥异于刘呐鸥、穆时英小说的特征,削弱了施蛰存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独特意义。
考察西方心理分析学说或其他现代主义观念的兴起,可以发现它们都是在资本主义发展和社会内在危机相当充分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并与特定的社会内容相适应。因此,一旦这些特定的现代主义观念与技巧被移植到一个相异的环境中——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上海,它们在客观上所起的作用就会发生变化。具体地讲,心理分析法在西方现代派作品中所发挥的作用是探索人与世界的紧张中表现出来的怪异、迷狂、非理性的内心状态,焦点在人本身的生命状态。而同样的心理分析法在施蛰存的小说中却充当了这样一个作用:揭示被宗教或道德规范以及人生的局限性所蒙蔽和扭曲了的人的世俗性,焦点在人的社会意义。显然,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不同,本论文的论述重点也将由传统的技巧分析转向由这种技巧所揭示的“人”的分析。
从施蛰存的小说和相关言论看,施蛰存对人的看法是简明而一贯的,即人都是世俗的。为此,施蛰存从一向被认为神圣的历史人物(诸如高僧、将军、好汉等)身上挖掘他们作为人的世俗欲望,并予以充分的肯定,塑造了一系列“理想的人”;又对现实当中不幸失去某些世俗内容,而使生活失去平衡的日常生活中的人寄予同情式的理解,相应塑造了若干“残缺的人”由这两类人的共同点,本文初步地提出一个“世俗人”的概念。限于目前的认识水平,本文暂时将“世俗人”与施蛰存小说中的主人公等同起来,试图通过缩小概念的外延来充分明确世俗人的内涵特征。按照我们的理解,施蛰存小说中的世俗人并非指所有历史时代里世俗生活中的普通人,而是特指中国社会由传统向现代转型时期,世俗欲望开始解放而未完全解放,处于新旧裂缝中的人。因此,世俗人的社会意义也是明显的,即通过肯定人长期被遮蔽的世俗欲望来瓦解旧的文明规范,具有转型与反叛的意味。在人的解放的链条上,“世俗人”比五四时期的“个人”具有更深广的反封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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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施蛰存小说“世俗人”的文化语境

第一节30年代上海:“世俗人”的都市母体
一位美国学者曾经这样提醒人们:“许多人已经忘记——或许根本不知道,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上海乃是整个亚洲最繁华和国际化的大都会。上海的显赫不仅在于国际金融和贸易,在艺术和文化领域,上海也远居其他一切亚洲城市之上。由于历史和地理的原因,上海自从1843年开埠以后,通过“外国飞地”租界输入了在19世纪盛极一时的各种资本主义生产设施、劳动技术、管理方式、组织制度、和价值规范等,逐渐地与中国传统社会脱离,融入到了当时最先进的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去。到20世纪30年代,上海俨然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国际大都会,一度被称为“东方的巴黎”和“冒险家的乐园”。上海的迅速崛起,给曾经生活在传统社会中的人们带来了耳目一新的都市景观,施蛰存在一篇文章中这样描述道:“这里面包含着各式各样独特的形态:汇集着大船舶的港湾,轰响着噪音的工场,深入地下的矿坑,奏着Jazz乐的舞场,摩天楼的百货店,飞机的空中战,广大的竞马场——甚至连自然景物也与前代的不同了。显然,这些迥异于中国传统社会结构的“形态”在当时是极富冲击力的,它们的出现犹如声声尖利的呼唤,或强或弱地刺激着古老中国昏睡的神经。
茅盾在他的代表作《子夜》的开头,就用一副惊惧的眼光描述了作为小说背景城市的上海:“从桥上向东望,可以看见浦东的洋栈像巨大的怪兽,蹲在暝色中,闪着千百只小眼睛似的灯火向西望”,并用三个英文单词概括了新兴都市的特征:LIGHTHEATPOWER(分别为光、热、力这三个单词,再加上文本中出现的另一个词NEON(霓虹灯)“显然强烈地暗示了另一种‘历史真实’:西方现代性的到来”然而,由于历史的原因,西方式的现代性是伴着坚船利炮强制登陆以农耕文明为基础的上海社会的,因而人们对它的接受经历了一个复杂的过程,有学者把这一过程描述为:“初则惊,继则异,再继则羡,后继则效。从生活在世俗社会中的人的心理来看,这种说法基本符合事实,尽管某种程度上忽略了郁积在民族心底的屈辱感和自卑感。
几乎在以《子夜》为代表的表达对都市文明保持戒备与审视心理的作品发生影响的
白鲁恂:《中国民族主义与现代化》《二十一世纪》总第9
施蛰存:鬼话,灯下集,开明书店,第49
茅盾:《子夜》,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1
6李欧梵:《上海摩登》,毛尖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4唐振常:《市民意识与上海社会》《二十一世纪》,香港,19926月,第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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