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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3-12-04 05:13:01
２０１３－０７ 文艺生活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ＬＩＦＥ 世界文艺 个人与群体的分离 ——论阿基琉斯的愤怒 张文钦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成都６１００６４） 摘要：阿基琉斯是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最突出、最复杂的一个英雄形象，整个诗篇以阿基琉斯的愤怒为主线展 开，描写了激烈的特洛伊战争。本文从古希腊的民族精神和文化观念出发，探讨阿基琉斯两次愤怒的原因和其命运 悲剧的内在因素，分析史诗对个人与群体分离状态的个体本位意识的集中体现，和对古希腊民族精神与民族性格 的彰显与反思。 关键词：阿基琉斯；个体本位意识；集体英雄主义；命运观；古希腊 中图分类号：Ｉ１０６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５—５３１２（２０１３）２１—００５９—０２ 一、人本性与集体英雄主义的冲突与纠缠 严与荣誉的敏感意识。 诗人荷马在《伊利亚特》中塑造了诸多完整而各具特色的 而这些人本性与古希腊提倡维护集体利益、顾全大局、无 人物形象，正如黑格尔所说，“每个人都是一个整体，本身就 私奉献的集体英雄主义是相冲突的，因此，当阿基琉斯因受辱 是一个世界，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完美的有生气的人，而不是某 而与阿伽门农绝交、个体本位意识占据上风、弃同胞于不顾 种孤立的性格特征的寓言式抽象品”①。英雄阿基琉斯具有鲜 时，希腊将士们对其萌发出失望和鄙夷的情感，埃阿斯指责他 明且复杂的性格特征，这种复杂性构成了完整的英雄形象和 “不想再要那种超于整个大军至上的荣誉”，他麾下的米尔弥 深刻的悲剧冲突，从而导致了人性本身的分裂和个人与群体 冬将士们也聚集议论道：“狂暴的佩琉斯之子，母亲用胆汁喂 的分离。 了你，冷酷的人啊，你强使我们呆在船只边。我们还不如乘船 阿基琉斯年轻、英俊、勇敢、威猛善战、所向无敌，他是众 返航回国去，既然你心中的积愤如此难以压抑。”这一切的根 神的宠儿、人民的保护者和士兵们膜拜的偶像，是古希腊神话 由皆是阿基琉斯维护自己的尊严与荣誉是以希腊联军的溃败 中典型的半人半神的英雄形象。但是同时，荷马更着重描绘了 为代价的，是与集体英雄主义不相符的 为当时的人们所不 他性格复杂、感情丰富的另一面，这是他作为人所独具的气质 齿。相反地，特洛伊的赫克托尔则是集体英雄主义的典型代 与情感，是人本性的体现。 表，他在保卫国家和人民的战斗中实现个入价值，获得荣耀和 当希腊军营瘟疫肆虐时，阿基琉斯保护了畏于阿伽门农 全城人民的尊敬，完美地实现了一个英雄应负的责任，但是他 的权力而不敢吐露真相的鸟卜师卡尔卡斯，得知灾难的根源， 的人本性特征却没有在史诗中得到鲜明的体现，在他身上，个 并首先提出明智的解决方法，这是他温和善良的一面；当阿伽 人与群体是紧紧相连的，由此他也不具备阿基琉斯那样复杂 门农无理地要求他献出布里塞伊斯时，他站起反抗，言语冲突 丰富的个体形象。 后甚至想以刀剑证明自己的尊严，这是一个人面对侮辱、捍卫 阿基琉斯的两次愤怒便是他内心中人本性与集体英雄主 尊严与荣誉时的本能表现；而阿基琉斯由侮辱感到不甘：“每 义冲突纠缠的结果，这种矛盾其实就是人本性和人的社会化 当阿开奥斯人掠夺特洛伊人城市，我得到的荣誉礼物和你的 之间的矛盾，体现了阿基琉斯的多面性格，也导致了个人与群 不相等；是我这双手承担大部分激烈战斗，分配战利品时你得 体的分离聚合。 到的却要多得多”，则是人类原始本能的个人主义思想，是对 二、多面性人格下的命运悲剧 自我价值的追寻，对社会不公的本能反抗；当希腊联军节节溃 古希腊人的“命运观”带有强烈的宗教宿命色彩，他们认 败、船只被烧时，他为惩罚阿伽门农的傲慢无礼依旧不参战、 为，命运是不可控制、不可改变的，人必须服从命运的安排。这 眼看着同胞死亡则突出表现了他任性、执拗的性格；而当挚友 种观念同样体现在诗人荷马的笔下：“我的母亲忒提斯对我说 帕特洛克罗斯战死沙场时，阿基琉斯悲痛欲绝、不寝不食，足 过，我带着两种命运，走向死亡的末日”，一种是“呆在这里，战 以见他对友谊的珍视；为了报仇，他暴虐地对待赫克托尔的尸 斗在特洛伊人的城边，我就返家无望，却可赢得永久的光荣”， 体，展现了他鲁莽残忍的性格；可是当普里阿摩斯前来索要儿 另一种是“返回家园，回到我所热爱的故乡，我的光荣和荣誉 子尸体时，他又表现出尊敬老人和善良的本性。 将不复存在，但却可以歆享天年，死的终期将不会匆匆临头”。 尽管阿基琉斯在史诗中的正面描写并不多，但荷马却以 在《伊利亚特》中，阿基琉斯为了荣誉和尊严选择了前一种道 这些生动的情节集中体现了他作为人的多侧面性格。这些情 路，其实，他身上所体现的多面性人格、人本性和集体英雄主 节汇聚成了复杂而独具魅力的人格特征，使阿基琉斯不似其 义的冲突早已注定了他的悲剧命运。 他英雄有着统一且较单一的人格，而独具现实生动感，完整鲜 他鲁莽残暴、珍视友谊、任性执拗和温和善良的本性在那 明地体现了他作为一个人所具有的人本性特征，即重视自我 个集体英雄主义的大环境下集中体现为人性的分裂，一方面， 价值的实现，忘我的战斗精神、温厚善良的情感和捍卫个人尊 他要维护本性所强调的尊严和荣誉，另一方面，他又不能不顾 ５９
世界文艺 文艺生活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ＬＩＦＥ ２０１３０７ －及社会群体给他附加的集体英雄主义情结，这种分裂导致了 性命运也不可避免。 必经之路。 阿基琉斯参加特洛伊战争是由内心对价值和荣誉的渴望 位意识和荣誉感，则是对古希腊人强调个体意识以及追求生 时也是对古希腊民族昂扬乐观、崇尚荣誉与尊严的精神和性 而阿基琉斯多面性格下个人与群体的分离状态也彰显了 他与群体若离若合的状态，在这种悲剧性的冲突中，他的悲剧 命价值、注重荣誉和个体尊严的文化价值观念的深刻反映，同 而阿基琉斯的两次愤怒是他走向命运悲剧的主要线索和 格的彰显。 古希腊精神与性格的另一方面：古希腊文化重视人的价值的 所驱动，他在事先知晓自己命运的前提下，使有限的生命最大 限度地展现自身的价值，这是他人本性的力量和“自我”的光 实现，古希腊文学也蕴含着一种深深的世俗人本意识，但同 时，人类也开始认识自我，探索自我，阿基琉斯的两次愤怒即 辉。因此当阿伽门农欲抢走布里塞伊斯而激怒他后，即阿基琉 是他从认识自我到忠于自我的过程。而阿基琉斯处于个人与 斯的第一次愤怒，他避而不战，甚至要乘船返航回国，并非惧 群体的分离状态，也反映了古希腊文化中人们对自我与群体 怕死亡，而是出于对个人荣誉与尊严的维护，是强烈个体意识 之间关系的认识：个人性格的彰显与集体英雄主义存在冲突， 的正常流露，同时，他认清了战争中的不平等（他用双手拼搏 而来的荣誉要少于“士兵的牧者”阿伽门农），个体的价值和尊 严在战场得不到完全的展现。当然，他也热爱自己的民族，但 当个人的荣誉与尊严受到伤害时，个体意识就压倒了为民族 利益奋战的英雄集体主义，个人与群体分离开来，他为了人本 性而偏离了群体，也偏离了早死的命运。 可是宙斯，这个执行命运使命的神灵，以一种极其惨烈悲 壮的现实将他拉回了命运的轨道。出于人本性和集体英雄主 义在内心的纠缠，阿基琉斯既要执拗地维护尊严，又对阿开奥 斯人充满同情、不忍心看到民族溃败，这样矛盾的性格特征导 致了好友帕特洛克罗斯的出征和死亡，又进一步由自己善良 和珍视友谊的内在特性所激发，阿基琉斯第二次愤怒了，但这 次人本性中的情感成分化解了恩怨，激发了阿基琉斯的集体 英雄主义，并与之合为一体，个人融合到了群体之中——他选 择了与阿伽门农和解并帮助希腊联军取得胜利。虽然他明知 道接下来的命运就是死亡，但他仍旧向这个归宿冲去，推动了 自己走向悲剧性的命运道路。 可见，阿基琉斯的多面性人格与集体英雄主义的冲突，不 仅导致了他个人与群体的分离状态，更是其悲剧命运的内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