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周末·丰收

浙江苍南·陈民调

【序】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周末和陈韬“正儿八经”地去小游一番。有时因为天时——天公不作美，有时因为人和——身体不配合（偶有伤风咳嗽），或是由于忙着做其他的事情，而无暇顾及。

和陈韬相游，我小结了一下，约摸有以下几个好处：一是将他从电脑前挪移到大自然中，领略大自然的鲜美，呼吸清鲜的空气，调适紧张的节奏与心情；二是在相游期间，可以伺机“喂招”，诸如应答呀，习作呀，调侃呀，瞎闹呀，运动呀，应运而生，随机而成，寓教于乐，从而达身心俱长之功；三是在牵手之中，还能热络父子感情，您别说，这点对于孩子情商的培养和人格的健全，也是顶重要的呢！

█ 牵手·草莓园·周六

★ 怂恿摘草莓

去草莓园，这是陈韬妈妈酝酿已久的一桩美事。周六早上，妈妈问陈韬，陈韬驳：“作业一个都没做，不用做啦？”陈韬拿出作业登记本，问我：“爸爸，日记写什么哦？”我逮着一个好机会，说：“摘了草莓，就知道怎么写了。”

★ 巧借歌开头

车上，我问陈韬日记开头想好了没有，陈韬说想好了，我让他说出来让我学习学习，于是陈韬就亮出他的“三斧头”（他的作文开头大抵都是交代式：交代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四要素）：“今天，天气晴朗，我和爸爸、妈妈、外婆一起去龙港摘草莓。”我说我也有个开头，你听听。于是，就声情并茂地吟起儿童歌曲《摘草莓》的开头：“风儿轻轻吹，彩蝶翩翩飞，阳光暖暖照……”见我一时续不上去，陈韬妈妈在车头耐不住寂寞，插了一句：“花儿朵朵开。”我笑问这个开头有没有好一点，陈韬点头：“嗯！”（若不以为然，他会嗤之以鼻：没有！）我问他刚才我怎么说的记得吗？他笃定地回答：“嗯！记得！”于是吞吞吐吐地回顾起来：“风儿——轻轻吹，彩蝶——翩翩飞……”不一会儿，从车窗里往外洒了一路的歌声——《摘草莓》。

★ 园内导观察

到了草莓园，陈韬挎着一个塑料篮子，兴致勃勃地摘起草莓来。棚内，一垄一垄的草莓整齐有序，绿叶红果，鲜艳夺目。陈韬忙得不亦乐乎，篮内硕果累累，论数量名列前茅。偶尔还举起一个又大又红的草莓，显摆一番：“爸爸，你看！”

我提醒：“陈韬，日记想好怎么写了吗？”

“想好了？”

“那，叶子怎么样的？”

“我没看欸，”陈韬忙凑近叶子，仔细瞧了瞧，“嗯，有点像三叶草（植物大战僵尸里的一种植物，能吹走浓雾）。”

“那花呢？”

陈韬显得有点不耐烦，忙着他的采摘工程去了。

“那，草莓怎么样，你有没有注意？比如颜色、样子、味道？”

陈韬敷衍：“颜色红红的，味道嘛？”他尝了一口草莓，“甜甜的！”

我自忖陈韬的观察也没办法再细化深入下去（我的教育原则是：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于是见好就收，让陈韬自娱自乐去了。

★ 家中评作文

晚上七点左右，从灵溪赶回来的我吃了晚饭，想看看儿子的日记进展如何。

“陈韬，你的日记写好了没？”

“写好了！作业都做好了！”陈韬颇为得意。

“那，你的日记能不能让你爹瞧瞧？”我征求。

“你自己找去吧！”陈韬埋首于电脑前。

拜读了“陈大才子”的大作，我跟陈韬探讨：“豆豆，你的题目《去龙港》起得不大好！”

“为什么哦？”

“你想啊，别人看了你的题目《去龙港》，怎么知道你去龙港干吗呢？这个题目太大了，不够贴切！”

“那，”陈韬迟疑，“起什么题目哦？”

一旁的妈妈赶紧吱声：“《摘草莓》呗！”

“还有一点，”我指着日记的后半部分，“这篇日记只写到了草莓的样子，怎么摘的却没写。您这不叫《摘草莓》，倒成《看草莓》了。”

我打开手机里的相册，把当天摘草莓的情景翻给他看。“你看，摘草莓前，你怎么做的……东看看西看看对不对？摘草莓的时候，你又是怎么做的……”

陈韬“心领神会”（不知道有没有领会）：“知道了，知道了！”忙着擦掉后边一段，（把纸都擦破了。）进行“修补”。

写好了，风风火火地把日记本放到书包里。我逗：“陈韬，不再让我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哪！”

我笑：“是不是怕我看了还得改呀？”

陈韬不好意思：“肯定的呢！”

█ 牵手·江南梦园·周日

★ 温故知新

周日早上十点多，我牵着脚着滑轮鞋的陈韬（说是要到公园里滑得很快很快），往公园走去。一路上，自然少不了“说三道四”。我问陈韬，昨天的日记是否记得住，陈韬点头。我再问日记改了两处是否记得，为什么要改呢？陈韬振振有词：“第一处，题目《去龙港》不对。”“怎么不对？”我追问。陈韬一时语塞，我引：“《去龙港》，可以干很多事情，难道是去吃肯德基呀？”陈韬举一反三：“对呀，难道是去阿姨家呀？难道是去跟岚岚玩呀？难道是住在龙港呀？”“所以呀，”我进行了小结，“《去龙港》这个题目太空太大，让人看了不知道什么事情，而《摘草莓》就比较明确醒目贴切，人家一看题目，就知道这篇文章主要描述的事情了。”“后面部分为什么要改呢？”我将话题转移到第二处。“最后因为没有写怎么摘草莓了。”“对，”我因势利导，“最重要的部分可不能弄丢了。”

★ 字斟句酌

到了钱皇绿都旁的桥头，我突然灵光一闪：“豆豆，其实你那作文可以五个字五个字来说。”“啊？”陈韬茫然，“怎么说哟？”“你看嘿，”我边想边说，“风儿轻轻吹，彩蝶翩翩飞，阳光暖暖照，花儿朵朵美。”“花儿朵朵开——”陈韬拉长了“开”字的尾音，强烈抗议。我说“美”字好，你看它既有开的意思，还有开得怎么样的意思，所以意思更丰富了，读起来也更顺口了，而且意境也更美了。陈韬坚持己见：“我就是觉得‘开’好！”我无语，只好委曲求全：“好好好！就用‘开’。”

★ 文字游戏

我接着吟道：“龙港草莓园，我来摘一摘。叶如三叶草，果实大又甜。”看陈韬笑了（表示相信），我就没接着念下去了，得意洋洋起来：“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其实四个字四个字也行，你来试一试。”这次陈韬深信不疑，得令开念：“风儿轻吹，彩蝶翩飞。阳光暖照，花儿——”陈韬迟疑了，许是他觉得“花儿朵朵开”改成“花儿朵开”并不顺口，但改成什么又一下子想不出来。我急忙递招：“花儿盛开。”陈韬大喜过望，又接着重复一遍。看看技巧掌握了，我说其实还可以三个字三个字来说。陈韬自告奋勇：“哦，我来说！风儿吹，彩蝶飞。阳光照，花儿开。”“两个字！”“风吹，蝶飞。日照，花开。”我表扬：“日照说得好，把两个字的‘阳光’改为一个字的‘日’，意思相同，不会简单机械地去掉一个字，那就变成‘阳照’或者‘光照’了。”“一个字呢？”陈韬主动请缨，一字一顿念道，“风。吹。蝶。飞。”我说这还是俩字，一个字一个字不能很好地表达意思，还是别试了。

★ 创作诗歌

我突然想起古诗的格式与我们刚才玩的文字游戏接近，于是对陈韬说：“你看，古诗也是这么写的，五个字都五个字，七个字都七个字。你能不能把你的日记改成古诗的形式呢？”

陈韬点头：“哦，那我试一试嘿！”

想了一会儿，陈韬问：“能不能八个字的？”

我说行，估摸着他是准备四个字四个字叠一起。

后来陈韬说还是七个字吧。我暗忖他可能吟出“风儿风儿轻轻吹”这样的诗句来，岂料他的第一句就让我眼前一亮：“风儿轻吹彩蝶飞！”

在我糖衣炮弹的轰炸下，陈韬更加自信满满了：“阳光暖照花儿开。”

顿了一顿，我追问：“后两句呢？”

“今天我来摘草莓，又大又红带回家。”

这首诗自然十分稚嫩，连基本的押韵都没做到，但我没有过多苛求，而是满怀欣喜地让他再把自己创作的诗从头到尾朗诵一遍。

至此，我们已经迈进了公园的大门，目睹满园芳翠，顿觉心旷神怡。我鼓励陈韬也把游公园作成一首诗。

“起什么题目呢？要不要叫《公园所见》？”我征询陈韬的意见。

“就叫《游公园》。”陈韬拍板。

我自然不敢冲撞，也不觉得自己起的题目有多好，最主要是怕扫了儿子的兴，耍起横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就在我闪念间，陈韬已经脱口而出：“公园里的景色美，树木茂盛花儿开。”

我说是不是把“开”改成“艳”呢，陈韬居然破天荒地同意了。

后面两句是什么，陈韬琢磨了半天，也蹦不出一个字来。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英雄本色，眼瞅路两旁高挂的灯笼，我高声诵道：“大红灯笼高高挂！”

至于最后一句，我也没多想，突然听到小鸟啁啾，于是让他听一听。

“鸟儿鸣叫——”朗诵了四个字，苦无下文，陈韬面有难色。

“鸟儿鸣叫声声美。”我顺着他的诗路。

★ 有“赋”共享

这时，我们已经到了苏渊雷纪念馆前。我掏出手机，说这么宝贵的两首诗得想办法把它记下来。我原想记在日志上，岂料陈韬献策：“把它们发到群里去哪！”我自然知道他让我把它们发到班级群里，也难得他这么一个不爱张扬的人居然愿意“献宝”，于是让陈韬在旁边口诵，我在手机上“笔谈”：

游公园赋诗二首

陈韬

摘草莓

风儿轻吹彩蝶飞，

阳光暖照花儿开。

今天我来摘草莓，

又大又红带回家。

游公园

公园里的景色美，

树木茂盛花儿艳。

大红灯笼高高挂，

鸟儿鸣叫声声美。

（回到家我才发现，《游公园》居然有两个“美”，如果把最后一句的“美”改为“脆”，无异于锦上添花。当然，这得得到诗人的首肯。）

★ 滑轮勇士

今天的成果可谓硕大无朋，所谓知足者常乐也，我搁浅了“文学之旅”，（其实不搁浅也不行，陈韬要去施展他的滑轮绝学啦！）带着陈韬找“很快很快的地方”。按陈韬的回忆，得找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于是我们得“翻山越岭”，终于在假山旁河畔找到了那条高低起伏的“滑得很快很快的地方”。我牵着他的手，让陈韬从高处狂奔而下，在陈韬的尖叫声中，（陈韬称只需尖叫三次即可滑完全程。）我们滑了一次有一次，我们大叫了一次又一次。在我们约定的最后一次，陈韬让我放手给他自己划。我心里甚是欣慰，咱陈韬越来越勇敢了呢！当然，看着他从高处滑下，我又甚是紧张，于是急忙在他后面跟跑，以备不时之需。

★ “拆弹专家”

连接“轮滑专线”的两端，是绕着小岛一圈的水泥路，陈韬在这条平坦的水泥路中，悠然自得地滑着，途中偶尔会看到几颗“子弹”——玩具手枪的彩色的子弹，便欣喜若狂地捡起来：“哇，今天的运气真好！爸爸，我们去买彩票哞？”我正不知道怎么回话，陈韬又“反悔”：“还是不买算了。”我奇怪：“为什么？”“如果不中，运气就变不好了。”陈韬手中的子弹越来越多，有时难免会掉一两颗地上，就“踏破铁鞋无觅处”了，于是我笑称这是“飞入菜花无处寻”。陈韬倒也大气：“丢了就丢了吧！”到最后，子弹多得实在让他无法“掌握”了，于是叫我帮他拿，但紧接着又有了主意，把这些战利品塞到自己的小裤兜里。

★ 豪言壮语

回到家，陈韬到妈妈面前撑开裤兜，露出一大捧的子弹，诗意又壮怀激烈地宣布：“今年的春天真是个丰收的季节呀！”我们笑。妈妈的赞美声犹如刚点燃的鞭炮噼噼啪啪地炸开了：“嗯，我们陈韬真棒，丰收了——两首诗，丰收了——一裤兜子弹，丰收了——新鲜的空气，丰收了——健康，丰收了——快乐……”

做孩子的第一任“导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