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人是一种“等价交换”

这是一部让人很有压迫感的电影。温情这类感性情感的表现完全被导演摒弃。残酷、悲惨等理性情感的涌现则使得这部电影更具黑暗色彩。不同于一般悲情电影在悲剧结尾之前都得先被情所感的前提，《线人》的悲剧显得更加绝望和干脆。林超贤导演似乎希望可以拍出好莱坞式的黑色电影，在带出观影者情绪的同时更希望可以表现人性的灰暗复杂与命运的黑色无常。我想这也是导演在追求动作戏新意的过程中的一次有效的尝试。虽然大众口碑积极的居多，但关于这部电影的看法还是包含了各种声音。尽管如此，对我而言我依然觉得这是一部很成功很优秀的影片。不俗的票房成绩以及在颁奖礼上的风光战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林超贤导演在抓紧动作戏的同时对于人性复杂的表现我觉得也很到位。大部分观影者在影片结束后感到压抑应该就是因为陷入影片带给我们的思考。不管思考的结果是感到困惑还是恐惧，这种思考行为本身就已经是对于导演表现的最好肯定了。以下我就简单地从演员、配乐到剧情这三个方面来分析一下这部精彩的电影。

演技这种东西对于我们这些非专业人员来说本来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关于剧中演员的表现每一位得到的评价几乎都是褒贬不一的。梁家辉扮演内心纠结但内敛的警察，有人说揣摩的精准到位也有人说发挥空间不大。谢霆锋扮演的小混混新线人有人感到惊艳却也有人觉得太过温情痞气不足。至于桂纶镁，有人评价狂放率真也有人觉得青春貌美的她即使熏黑了双眼也整不出压寨夫人的霸气。但对陆毅的评价倒是出奇的统一，除了白净的脸蛋实在酝酿不出霸气之外，关于其让女友怀孕的情节也成为大众的吐槽点。由于在《线人》中的表演与在10年暑期同档的《唐山大地震》中其扮演的大学生对于女友怀孕一事的表现方式并无二致，更是直接导致这位优质小生所扮演的黑帮老大形象轰然倒塌。虽然网上吐槽多多，但于我而言这些演员已经把这样精彩的一个故事完整带味儿地传递给了我，作为一名普通观众我想他们的表现已经非常令人满意了。

如果说这部戏的演技还有被讨论的余地，那么我想这部戏的原声配乐则是用来接受称赞的。为这部戏配乐的黎允文工作简历非常丰富，但即便如此，对于内地的观众来说真正受到大家关注和喜爱的还是他在10年为《岁月神偷》所作的原声。爱尔兰风笛、管弦乐等多种不同类型乐器的应用使得电影配乐变得十分大气，几首八十年代的西洋歌曲画龙点睛也使得原声更加多元。相比于《岁月神偷》的优雅怀旧，《线人》则和优雅没有丝毫关联。如果说《岁月神偷》多少还有些顾全商业的悦耳考量，甚或略显宿命的主题再现，那么本片则着眼于刻画人物受心理困境的束缚，进退维谷。所以黎允文在音乐及声响方面大做文章，比如当张家辉饰演的警察故地重游，思索自己对前任线人所作所为时，那种几欲将人压垮的悲戚与抑郁在弦乐的撩拨下，令人感慨良多，也预示着张家辉的角色在尔后的故事发展中，所作出的选择。又如华天旧部众人杀到一幕，没有压境的配乐，反倒是村口的犬吠起到造势效果。纵观全片，画面中时而诡异的氛围，人物或迷离或冷峻的表情与缓慢、沉重、粘稠的音乐相和，预示着两难抉择与即将降临的悲剧。这样的音乐表现对人物性格的塑造也起到了很大的推进作用。

最后来说一说这部电影的剧情本身。可以说电影是一门说故事的艺术，怎么说固然是一项很重要的技能，但要把故事说好回到本质上来说这得是一个好故事才行。不得不说《线人》的故事本身就很具张力。一个外表冷漠机械、内心备受摧残的警察，一个痞气十足的亡命之徒，在与一伙黑社会的斗争中，一个是受命破案的警察，一个是要钱救阿妹的线人，因为利益而合作，却都难逃内心的纠结和命运的无情。更不用说一个自己的女人因为自己而失忆最后还死于非命，一个爱上老大的女人却在即将一起亡命天涯双双飞的时候惨死于同伙的屠刀之下，想想这样的故事，真是感觉不好看都难。但《线人》除了本身的剧情很精彩，他的叙事着力点也很不同。它没有再将以往相同类型电影中关于卧底线人的种种斗智斗勇作为影片的演绎重点。相反，他的聚焦点在于一个人如何会去做线人，他的生活状态，以及与警察之间那种及其微妙的关系。电影的全部聚焦点放到了这样一个特殊人群的身上，剥茧抽丝还原本质，用近乎白描的手法将他们的生活，心理状态，各种下场尽数呈上，从一开场廖启智出演的卧底开始，这么一条伴随着心魔与悲剧结局的故事就此展开。对于警察而言，线人是亦真亦假的朋友，但要更趋于后者，不能过多地投入真感情。他们需要的也仅仅是线人们提供的情报而已。对于线人们来说，警察是不可信任的，他们出卖自己的安危，来换取还算可观的酬劳。正如片中张家辉饰演的高级督察李沧东所说：“我们各取所需，但作为警察绝对不能与线人太过交心，并要完全控制住他们，必要时不惜牺牲其来换取自己的进退。”不过人心终归是肉长的，即便是心肠再硬的汉子看到朝夕相处的线人受到伤害，也会心生内疚。成为新线人的细鬼更是与任何一位卧底一样，被生活所迫身不由己，命运使然还是要踏上这样一条不归路。影片同时也将张家辉的生活遭遇作为另外一条线索，透析出一位搏命警官不为人知的愧疚往事。可以说在命运的轨迹上，不管是线人还是警察，都有着惊人的相似。虽然世事无常但其实每个人要承受的也并无二致。 

林超贤在片中给予角色较大空间，让人物为了渺茫的希望辗转奔命，其实希望破灭之后更是无尽的黑暗。可能采用一种如此直接与暗黑的基调去表现线人这个特殊的群体有些让人吃不消，然而这就是近乎真实的写照，《线人》不单是要展示一个隐秘的行当，更是想要人们洞悉命运的无常和无奈。不过按照导演的说法从悲剧的结局中我们还是可以解读出积极的意义。“表面上看每个人都结局惨淡，但实际上每个人都解决了自己内心的问题。人生并不完美，你要得到，便要付出，这是一种永恒的‘等价交换’。”

线人是一种“等价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