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槐花

发布时间:2018-05-26 03:38:10

065F U J I A NL I T E R A T U R E新人新锐洋 槐 花◎ 吴青科◆吴青科,男,1987年4月生,河南民权人,文学硕士,福建作家协会会员,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教师。已发表长篇小说《雪》《多年以后》及短篇小说、学术文章等。我爹死那年,我正读初一,他死在当年秋天。我爹的死显然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他还远远没有活够,然而,在乡里人眼中却是意料之中。我爹一辈子没少干缺德事儿,理应受到老天爷的惩罚,能活到今天,恐怕也是靠祖上积得阴德。我爹死得有些蹊跷,死在一个晴朗的秋日午后,天气炎热,无一丝风,仿佛又回到炎夏。午饭时间,我爹左手拿着半拉剩馍,右手拿着半截葱白,坐在庭院门口的枣树下乘凉,聊得正兴时,忍不住咯咯大笑,笑到中间戛然而止,就这么一头倒地死了,含着一口嚼烂的黏糊糊的馍汁,半截舌头和牙床露在外面,一脸得意忘形之色,仿佛在炫耀自己整齐洁白的牙齿。倒毙之后,我爹被抬到堂屋当门,躯体呈蜷曲状,嘴里又含着馍,为了在尸体变凉变硬之前将其拾掇妥当,只好将他的兄弟姊妹统统叫来。还是大姑果断坚决,当机立断,命令后生们使出全部力气,愣是将我爹掰直了,起初他还顽固抵抗,往回收缩,后生们不得不用粗麻绳死死绑在四根床腿上。然而,这还不算麻烦,最麻烦的当属取出我爹嘴里的碎馍。起初舒朗的笑容渐渐变得含蓄,口型回合,牙床被嘴唇遮住,只露出一截黑青的舌头。尝试了各种办法均无效果,甚至动用了螺丝刀撬,结果将门牙撬碎一颗,他也不愿配合。你们别瞎折腾了,都给我滚开!就在这时,大姑突然发飙了,来到我爹面前,将皴裂的右手搭住我爹的眼帘,泪眼婆娑,恶狠狠地命令道:死到临头了,你还嘴硬,还不把馍吐出来!然后将大拇指和食指抠进嘴里往外掏。我爹像是听到了命令,配合着微微张开了嘴巴,馍团带着唾液落在大姑手心里,随之舌头收回,双唇紧闭,笑脸迷人。我爹兄弟姐妹共六人,兄弟三人,姐妹三人,也就意味着我有三个姑,大姑叫彩英,二姑叫彩莲,三姑叫彩霞。二姑比我爹小三岁,我爹属羊,她属猪,中间隔着三叔。平时我与二姑接触不多,对她没什么印象,很多她的事都是听来的,印象中只记得她与奶奶并排坐在奶奶的枣木大床上,两人拼命抽烟,当时我五岁。奶奶住的西屋矮小破陋,无窗,即便白天光线也很暗,我每次从外面走进去,都要适应一会儿,才能看清里面的情形。见我进屋,二姑就猛抽一口烟,一星烟火猛地一闪一灭,紧接着朝我所在的门口吐一大口浓烟,浓烟将我团团围住,紧接着又哈哈大笑一阵。她向来情绪佳,喜欢咧着一张大嘴不停地笑,一嘴参差不齐的黑碎牙暴露无遗。二姑与奶奶身穿同样的黑色棉袄棉裤,同样的黑色敞口棉鞋,绑着同样的黑色腿带子,以同样的动作抽着同样的烟,因此,我总误以为她们是姊妹俩。小,你过来,给姑姑点上烟,我看你会不会!二姑将燃着的香烟故意在棉鞋底上抹灭,重新叼在嘴里。我乖乖地走过去,从奶奶的百宝箱上拿起火柴盒,掏出火柴,“哧啦”一声点着,小心爬上床沿,给二姑点着了烟。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记住二姑,若不是奶奶几十年的哮喘恶化,恐怕根本就记不住她老人家。后来听说二姑曾发过毒誓,这辈子再也不会踏进吴庄半步。二姑突然大驾光临,预示奶奶在世的时日所剩无几。奶奶去世不到一年,二姑亦随之西去。二姑死的当日,二姑父徒步走了几十里路来吴庄娘家报丧,一边走一边号啕大哭,活脱脱一稚童。二姑死去未满一年,二姑父亦因伤心绝望一命呜呼。兄弟姐妹中间,爷爷最疼二姑,家中的积攒全都被父女俩败光了。爷爷嗜酒如命,一日不醉无法过活,祖辈留下的百亩良田就这么被他一杯一杯喝光了,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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