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文明未曾中断

发布时间:2014-03-18 08:57:20

中华文化未曾中断的原因探析

  世界四大文明古国----巴比伦、埃及、印度和中国,各自都有悠久的历史和文化。但是,古埃及文化、巴比伦文化、印度的哈拉巴文化、古希腊文化毁灭殆尽,唯有崛起于东亚大陆黄河流域的中华文化,在坎坷跌宕中延绵发展数千年,经历改朝换代,分分合合,却始终未曾中断,成为世界史上“连续性文化”的典范。那么,为什么中华文化在几千年沧海桑田的变化中,不仅未曾中断,而且不断发展、丰富,形成了博大精深的独特文化体系,被世人称为“神秘的东方文化”呢? 

   第一,“敬天、法祖”的原始信仰。从地理环境看,大中华处于半封闭的大陆性地域之中:一面临海,三面是高山险阻,由此造成了华夏人与外部世界相对隔绝的状态,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也是在这个条件下形成的。人们不求对外的开拓发展,而只追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稳定的生活方式,以及讲究个人的自我完善的道德生活。从社会性质看,古代华夏是宗法制的农业社会,以家庭为单位,逐步向外辐射,形成家族、宗族为纽带的社会网络。这个网络是以亲情编织起来的,道德伦理就成为这个社会上每个人首先必须遵守的,也是自觉遵守的、高于一切的标准,从而形成华夏人注重血缘关系的社会心理。

  正是由于这种半封闭的大陆性地域、农业经济格局、宗法与专制的社会组织结构相互影响和制约,构成了华夏族社会独特的、稳定的生存系统,与此相适应,华夏文化的形成与发展显示了鲜明的伦理型特色。它是一种具有强烈的重德求善的伦理价值取向的文化,正是这种独特的地理环境和社会性质造成了独具一格原始信仰—— “敬天法祖”。而这种“敬天法祖”的原始信仰在六千年的历史长河中衍生出以下观念:

  其一、宗法观念。中华民族自从开始在黄河、长江流域繁衍生息之日起,就产生了自己的信仰。这种信仰以部落神、氏族英雄人物为崇拜对象,相传燧人发明用火,伏羲发明家畜驯化,炎帝、神农发明种植、医药,黄帝是发明舟车、宫室、衣服等器物制造的神,还创制了文字。他们是人,也是神,中国古代民族信仰,往往是氏族领袖死后被尊为神,受到本部族的祀奉。

  在古代祖先祭祀与天帝信奉相伴相随,纠结在一起。随着部落组织形式的日趋完备,上帝的轮廓、形象逐渐形成,也日趋完整。祭祖先,敬天神,二者紧密纠结胶固,凝为一体,构成中华民族传统的宗祖观念。

  宗祖观念的核心是“孝”,它是从血缘而产生的“亲亲”之情,并且通过宗祖神的崇拜和祈求保佑家族繁荣而表达出来,以此维护家族内部的团结。

  家庭或家族成员在经济上相互依赖,父母有抚养子女的义务,并有要求子女赡养的权利,子女有赡养父母的义务。作为家长的父亲,享有绝对的权威,有权支配子女,子女对其有尊敬和服从的义务。《尚书.酒诰》云:“肇率牛车,远服贾,用孝养厥父母。”《诗.小雅》亦云:“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报。”“孝”这一道德观念,主要是用来维系宗法制度的,周代奉行嫡长子继承制,并在此基础上确立了“大宗”、“小宗”的宗法制。由此看来,“孝”就不仅限于家庭伦理范畴,子女赡养父母的义务已扩大到“小宗”对“大宗”的义务,并在政治上延伸为卿大夫对诸侯、诸侯对天子的义务。血缘上“追孝”、“尊祖”观念成为维系统治阶级内部的纽带。于是,由家族到国家达到了伦理与政治的统一。之后,孔子又在《孝经》中提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就把人放在了一个立体坐标中,一个人不仅要对当代家族的人负责,而且要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对得起子孙后代。在老百姓心里,“忘本”、“没良心”、“败家子”、“数祖忘典”是最大的耻辱,而“光宗耀祖”、“德高望重”、“封妻荫子”、“流芳百世”又成为有志者的毕生追求,正是这种宗法观念对中华民族的文化起到了非常深远的影响。

  其二、大一统的国家观念。在秦汉以后,“敬天法祖”的原始信仰具体化为“忠孝节义”、“三纲五常”。它使“敬天法祖”的原始信仰内容更趋完善化,它是宗教信仰,又是政治思想,更能适应大一统国家的生存要求。

  数千年来,中华民族遭受到内忧外患,政权经过多次更迭,社会经过无数动荡,民族之间以融合为基调,也有过暂时的战争。总之,秦汉以后的中国,人民已习惯于在中央高度统一的政权下生活,因为大一统国家与国与民都具有重大利益:

  (1)、大一统国家可以给人民带来实际利益。比如说,国家统一,老百姓可以不见兵戈,安居乐业地过日子;国家统一,可以借助强大的国力抵御各种自然灾害,调剂各地岁收丰歉,从而避免人民流离失所。

  (2)、大一统国家可以充分发挥大国的综合国力办成大事。古代中国是个自然经济结构的小农经济之国,一家一户为生产单位,生产的产品除了供全家消费,所余无几。正是借助统一大国的高度集中,把分散、零星的少量财富集中起来,聚沙成塔,集腋成裘,集中全国人力、物力进行大规模的物质建设和文化建设,如修长城、开运河、整治大河河道,进行重大项目的文化建设,修纂大的文化典籍,如《永乐大典》、《四库全书》等。战时还可以调动全国人力抵御外来侵略势力。

  (3)、大一统国家吸引力强,便于光大中华文明。第二周期秦汉帝国把大中华文明光大于西域,乃至中亚、西亚;第三周期的隋唐帝国把大中华文明光大于朝鲜、日本,乃至东南亚;第四周期元明清帝国把大中华文明光大于欧亚大陆,乃至非洲。

  (4)、大一统国家影响力大,即便分裂时期大中华文化仍占主导地位。第一周期春秋战国时期,东周和东方六国都是华夏文化,逼迫西戎秦国首先把自己“华”化;第二周期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尽管出现了许多政权,华夏文化始终保持占主导地位的态势。魏、蜀、吴、两晋、南朝都是华夏文化,北方16国,更是以炎黄子孙的身份自居,不失时机地进行汉化改革;第三周期宋代出了程朱理学,辽、夏、金、元无不争夺汉族儒家名士,接受道教;第四周期清朝相对于元、明仍是分裂时期大中华文明圈内的一个大国,尽管其曾推行“剃头令”,搞“圈地运动”,但是,之后它也极力奉行程朱理学,搞“华、夷之辩”,以证明自己是正宗的大中华文明。

  中华民族接受、支持、维护这个大一统的国家制度,从诸子百家到佛、道、儒三教分别站在自己的宗教立场论证其合理性。从“三纲”、“五常”的言行中体现天理,宣扬忠孝是出自人的本性,不忠、不孝是违背人的天性,不但不能成佛、成仙、成圣贤,甚至也不足以为人。从孝敬父母作起,推及到孝忠祖上、祖先、祖国,形成中华民族的价值观:以尊祖、爱国、报恩、报国为荣,以窃国、卖国、篡国为耻。在老百姓心里,最臭的莫过于“汉奸”、“卖国贼”,可以说比骂祖宗八代还厉害。这类人不光个人被判了“死刑”,就连子孙后代也抬不起头来。

  就这样,大一统观念促进大一统国家的形成,大一统国家又进一步光大了大中华文明,形成滚雪球式的良性运转,使大中华文明不仅未曾中断,而且不断发展、丰富,形成了博大精深的独特文化体系。

  第二,保皇的是儒家,造反的也是儒家。在原始社会和奴隶制社会,敬天法祖的原始信仰,与当时中央政权的统治不太集中、中央统摄力还不够强大的政治形势相适应。秦汉以后,封建王朝势力强大了,上帝的统摄范围也扩大了,不但山川、日月,连人们的内心活动、意念善恶也要受宗教神学的管束。由皇帝直接管理天下的郡县,参与管理的有丞相、三公。但皇帝经常受到诸侯、后党、权臣的干扰,甚至发生宫廷政变,皇权遭到篡夺。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巩固社会秩序,汉朝以后,加强了儒学的教化作用。特别是隋唐两代,以科举取士,官方用考试制度强力推行儒教思想,凡是走这条路的士人都要系统地接受儒教思想培训,这对儒教的普及起了有力的作用。宋朝以后,儒教以教化力量巩固了中央集权,使它更趋稳定,故有权臣而没有篡臣。曹操在唐以前有能臣的形象,宋以后,曹操成为奸臣;唐以前,扬雄在思想界有较好的声望,宋以后,由于扬雄做过王莽的官,声望下降。

  中国的儒教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即高度的政教合一,政教不分,政教一体,皇帝兼任教皇,或称教皇兼皇帝。神权、政权融为一体,儒教的教义得以以政府政令的方式下达。朝廷的“圣谕广训”是圣旨,等同于教皇的手谕。中世纪欧洲的国王即位,要教皇加冕,才算取得上帝的认可。中国皇帝即位,只要自己向天下发布诏书就行了。诏书必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开始,皇帝的诏书同时具有教皇敕令的权威。

  儒教是中华民族特有的准宗教,凡是生活在中国这块古老土地上的各民族,包括各少数民族,如北方的辽、金、元、西夏及清,历代王朝都以儒教为国教,尊孔子为教主。儒、佛、道三教同为古代传统宗教。唯有儒教利用政教结合的优势得以成为国教,儒教的神权与皇权融为一体,不可分割。然而,一旦皇权制度被废除,儒教也随着皇权制度一同凋谢。

  历史证明,行政命令打不倒信仰,但政权是可以更迭的,儒教与皇权融为一体,所以才随着皇权的废除而暂时销声匿迹,这便出现了另一种现象:保皇的是儒家,造反的也是儒家。孔子是思想家、教育家,但不能算政治家。儒学被后人宗教化后,既是学术,又是准宗教。它不仅能为统治阶级服务,也能为被统治阶级反抗剥削压迫提供思想武器。

  均平原则构成中国古代经济改革和农民起义的指导思想。均平原则是针对财富占有行为的一种分配理论,孔子对此有过经典阐述:“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中国古代平均主义盖源于此。其实孔子的均平思想是对古代社会大同理想的描摹,也是体现其本人确立的“仁”学风格。“仁”是一种以普遍情感为基调的理论原则,它在分配行为上必然体现出和谐温馨,而不是巧取豪夺、毫不利人、专门利已。但孔子讲的并非绝对平均,他将“仁”、“礼”相互贯通,将平均原则寄于“礼运”之中,礼的实质是区分上下尊卑等级秩序,在分配行为上应该体现不同等级对财富的不同占有,超越或低于起码的标准,那也是不允许的,是对礼制的践踏。因此分配行为应该是依礼而行,均衡有序,使贫富、贵贱之间差距不至于无限扩大。荀子也指出“制礼仪以分之”的目的,就在于“皆使人载其事而各得其宜,然后使壳禄多少厚簿之称。使夫群居合一之道也。”主张“以礼分施,均遍而不偏”,“非礼不进,非义不受”。因此均平思想成为民族意识和分配标准,成为历次改革和农民起义的重要目标和理论武器。从北魏孝文帝的“均田制”,王安石提的“方田均税法”,张居正的“一条鞭法”都是以均平为指导思想提出来的。

  农民起义、骚动、暴乱更是如此,“均平”始终是农民起义军最感亲切、最得人心、最有号召力的战斗旗帜。绿林、赤眉起义是因为“力作所得,不足以给赋税。”黄巾军的原发组织“太平道”宣称“人无贵贱,皆天所生。”隋末农民起义首先在山东发难,是由于山东地主是土地兼并及其严重的“狭乡”地区。唐未农民起义军第一次打出了“均平”的旗帜,王仙芝自称“天补平均大将军”。南唐诸佑起义提出了“使富者贫,贫者富”的口号,宋代王小波、李顺起义明确提出“均贫富”。明末李自成提出“均田免粮”的纲领。

  儒家不仅为造反大军提供行动纲领和鲜明的旗帜,还为造反大军提供了领袖人物和骨干力量。秦末农民起义的队伍中,范增、张良、萧何、陈平、陆贾、郦食其、曹参皆饱学之士。

  《明史儒林传序》说:“明太祖起布衣,定天下。当干戈抢攘之时,所至征召耆儒,讲论道德,修明治术,兴起教化,焕乎成一代之宏规。虽天亶英姿,而诸儒之功不为无助也。”意思是朱元璋虽然是个马上皇帝,但是在他的高级幕僚中诸儒占主要成分,在他兴兵造反、夺取天下的过程中诸儒功不可没。

   朱元璋一开始就注重网罗儒者文士。早在渡江前,他即已征用冯国用及其弟国胜、李善长等人,冯氏兄弟“俱喜读书,通兵法,元末结寨自保”(《明史》卷129《冯胜传》)。朱元璋进军滁阳,途经妙山时,冯氏兄弟“着儒服”来见,朱元璋谓:“若书生耶?试为我计安出?”国用曰:“建康,龙蟠虎踞,帝王都会,自古记之。幸而近我,其帅懦弱不任兵,宜急击下其城,踞以号召四方。事仿仁义,勿贪子女玉帛若群竖子者,天下不难定也”(焦竑编:《国朝献征录》卷六王世贞《宋国公冯胜传》)。朱元璋遂令其为幕府参谋,计议大事。不久,定远人李善长也到军营求见。他“少读书,有智计,习法家言,策事多中”(《明史》卷127《李善长传》)。初谒朱元璋,即曰:“秦乱,汉高起布衣,豁达大度,知人善任,五载成帝业。今元纲既紊,天下土崩瓦解。公,濠产,距沛不远,山川王气,公当受之。法其所为,天下不足定也”(同上),殷殷期其成为当今的汉高祖刘邦。朱元璋对他甚为信任,留在幕府掌书记。 

   渡江后,朱元璋更是大力罗致人才,“所克城池,得元朝官吏及儒士尽用之”(刘辰:《国初事迹》)。至正十一年(1355),兵克太平,儒士陶安、李习、潘庭坚、梁贞等出城迎接。陶安,博涉经史,尤深于《易》,与朱元璋语,甚合其意,遂留参幕府,拜左司员外郎,从克金陵,升左司郎中;李习,自幼老成持重,治《尚书》,又旁通群经,攻性理之学,被朱元璋用为太平府知府;潘庭坚,元末用荐为富阳县学教谕,朱元璋任之为太平府儒学教授,次年取金陵后改为中书博士;梁贞,元至正中为国子监生,后由国子伴读授太平路儒学教授,见朱元璋时,所言辄援《诗》、《书》,被命为江南行省都事。至正十六年(1356),朱元璋率军取金陵,得儒士夏煜、孙炎、杨宪等十余人,各授官职。又因秦元荐而以书聘陈遇。陈遇,博通经史,尤邃于先天之学,元末为江东明道书院山长。朱元璋称其“学贯三史六经,博览兵书百技,才兼文武,实我良辅”(《国朝献征录》卷116陈镐《陈静诚先生遇传》)。他与朱元璋相见后,希望其“以不嗜杀人,薄敛任贤,复先王礼乐为首务”(《明史》卷135《陈遇传》),被命筹帷幄,诸计划多秘不传。至正十八年(1358),朱元璋下徽州,召儒士唐仲实,问:“汉高帝、光武、唐太祖太宗、元世祖一平天下,其道何由?”对曰:“此数君者,皆以不嗜杀人,故能定天下于一。今公英明神武,驱除祸乱,未尝妄杀。然以今日观之,民虽得归而未遂生息”,元璋深以为然(《明通鉴》“前编”卷一)。又素闻儒士朱升之名,遂“潜就访之。升因进三策曰:‘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朱元璋大悦,命预帷幄密议,“大抵礼乐征伐之议,赞画居多”(《朱枫林集》卷九《学士朱升传》)。 

   在建置百官的同时,又遣起居注吴林、魏观待访求遗贤于四方,以期使更多的儒者文士聚集在自己周围。这样便逐渐形成了一个以刘基、宋濂等出自浙东的儒家学者为核心的幕僚集团,这对朱元璋的思想及他的帝业之成功均有重大影响。 

  近代更是如此,洪秀全、石达开、康有为、梁启超、孙中山、陈独秀、章太炎、毛泽东本身就是儒家,而且是大儒、鸿儒、通儒。毛泽东曾经崇拜过孔子、陈独秀。他的许多政略出自《论语》,其革命理想也是孔子说的大同世界。

  治世治国安民靠儒家,乱时打天下也靠儒家,也就是说在中国历史上,无论治乱兴亡,哪一个阶段都离不开儒家,这本身就是文明的继承。换句话说,在中国只要有儒家存在中华文明就不会中断,而中国的文人中,百分之九十是儒家,中华文明怎么办会中断呢?

  第三,道家有“兴灭继绝”的功能。道家文化作为中华文明的根基,具有旺盛的再生能力。鲁迅先生(1881—1936)曾经断言“中国根柢全在道教”,李约瑟博士(1900—1995)也敏锐地指出:“中国如果没有道家思想,就会像是一棵某些深根已经烂掉了的大树”。道学文化中既蕴藏着死而复生的活力,又具有包罗万象、海纳百川的品格。为什么中国文化在古代能接纳印度佛教,在近代又能接纳西方的基督教文明,这显然不是“严夷夏之防”的儒家文化的功能,而是靠道家善于融汇异质文化的博大包容的特性。在中国历史上,历代统治者也都以儒守成,以道达变,人们深知道家智慧有如“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的宽容气度,以及能生能化,善于应变的长处。

   “反者,道之动。”说明道家的核心是革命的哲学。在中国历史上,凡是大的社会变革,总是由道家首先发起对旧思想、旧习惯、旧制度、旧体制的批判开路。从先秦的老子、庄子、列子,到近代的魏源、鲁迅都是旧社会的批判者,是革命的先行和旗手。

  道学的策略思想是以曲求伸、以弱胜强、以柔克刚,在士人被腐化,思想被扭曲,人民失去信仰时,道家以开放的思想体系和儒家自我封闭体系有着互补作用。每逢儒学走向唯心主义,成为僵化的“官文化”时,道家便对儒学进行补救。统治阶级既无创业的历史使命和事业压力,又抛弃了儒学德治思想的约束,逐渐成为“无道”。必然形成信仰危机。儒学道统衰弱,礼崩乐坏。而儒家刚性太强,“天不变,道亦不变,”、“士可杀而不可辱。”在这种情况下,道家发挥自己的优势,“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从而起到对中华民族兴灭继绝的作用。(见第八章第二节)

  “无”和“反”是《易经》所说的“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和《道德经》所谓“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的两种不同表现形式。无中生有是创新,反其道而行之是改革。有了改革和创新就可以达到“兴灭继绝”了。道学主导的历史阶段是“国乱”(久乱)一直延续到强治周期段的前期。“国乱”(久乱)周期段,国破了,(皇)家散了——诸侯坐大,法、儒两家的招数都使绝了,不灵验了,因此导致信仰危机,出了危机怎么办?只有道学出来救驾。但救驾的方式不是助一臂之力,而是挂倒档,开倒车,返本开新,另辟蹊径,重开新路。

  第一周期,当神学出现了信仰危机之后,圣哲把人、神、道德、天文和巫、卜相结合出了《易经》,这便是道学的根基。

  第二周期,在“礼崩乐坏”的春秋时代,孔夫子发出“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的呼喊。然而,他并未做到,真正做到的是道家。道家在批判神学、天帝、圣贤的同时,以法家的面目出现,运用“法”、“术”、“势”,推出一系列改革方案、政策和措施,最终实用武力完成统一大业。故司马迁在《史记》中特意将老子和韩非子写在一起。

  第三周期,东汉末年经学地位下降,道家的何宴、王弼将道学和儒学相揉合,创立了“玄学”。

  第四周期,南宋时期,儒学危机时,朱熹融合儒、道、佛创立了理学。可以说是道家一次又一次地维护了中国的“道统”。

  第五周期,从启蒙运动、洋务运动、太平天国异教运动、戊戌变法、新文化运动、共产主义运动,到文化大革命运动,儒学连续受到冲击,在这信仰危机、民族危亡的日子里,是道学在批判儒学的同时返本开新,敞开思想,对世界开放,实行“拿来主义”。实证主义进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也进来了,新儒学复活了,古老的中国才又一次焕发生机。

  道家的一个重要信条是“不为王者师,便为万世师”。在政局混乱的时期,一些有高深道学的人转而为师,如鬼谷子、文中子即是。他们是诸子百家中一流的、非常规的教育家。他们用改朝换代的帝王之术授徒课业,培养一批因缘时会、出入军机的人才,使之逐鹿中原,以求一逞。隋末天下鼎沸,文中子王通先生教出了魏征、李密、徐懋公等几个知兵领军的干才,他们都是扭转乾坤的命世之才。鬼谷子、文中子通过自己的学子达到了对国家、民族“兴灭继绝”的目的。

  中华民族文化周期性的更新再造功能不是别的,就是“道”。因为它是开放型的,且具备“体”的特质,有隐性世界的力量,这也是中华文明未出现断层的一个内在原因。如自然界,月季花枝繁叶茂,月月开花,可是花农每年冬季都平一次茬。翌年生长出来的新枝条粗壮鲜嫩,开的花比上年更大、更鲜艳。

  第四,具有强大生命力的原始民主制。公元前7——2世纪,为什么经济、文化相当落后的西戎小国——秦能打败政治、经济、文化相当先进的东方六国呢?13世纪,为什么经济、文化相当落后的仅有150万人口的蒙古能打平欧亚大陆,建立四大可汗国呢?为什么16世纪经济、文化相当落后仅有几十万人口的女真族能打败6000多万人口的大明王朝呢?研究发现:根本原因在于原始民主制胜过封建专制、独裁政治。而这种原始民主制与之后的专制、独裁在中华大地上长期并存,经六千年之久,历三个大周天,九个周期。每当中原地区的政权走向专制、独裁,搞得民不聊生时,底层民众或边疆的部族就祭起原始民主制的法宝,组织起一支又一支的革命大军,摧毁专制、独裁的腐败政权,改朝换代,使华夏文化走上一个新的台阶。

  原始民主政治制度是原始社会普遍实行的制度。我国在夏以前实行的“禅让”制度实际就是原始民主制。原始民主制始建于父系社会,是在家族议事会的基础上形成的。最初的议事会由各父系的大家长(长老)组成,负责处理内部事务以及与其它氏族交往的事务。在母系社会民众大会观念淡薄之后,这些大家长(长老)逐渐形成氏族的贵族,是氏族酋长的辅佐兼保护人,对氏族的各种活动有参与权。

  部落议事会由各氏族首领和家族族长组成。部落的重大事情,如战争、讲和、缔结盟约、推举部落首领等,都必须由部落议事会作出决定。部落议事会成员一律平等,采取民主的方式协商讨论,实行原始民主制。史载:“伏羲氏以龙纪,故龙师名官。”(《通典》卷19《职官一》)传说“黄帝置六相”,“尧有十六相”——“四岳”、“十二枚”,“官员六十名”。(同上)“少昊氏以鸟名官,风鸟为历正,玄鸟为司分,伯赵氏为司至,青鸟氏为司启,丹鸟氏为司闭,祝鸩氏为司徒,(且鸟)鸩氏为司马,(尸鸟)鸩氏为司空,爽鸩氏为司寇,(骨鸟)鸩氏为司事”。(《左传昭公十七年》)

   原始民主是与之后的封建专制、特权相对的,要实现民主就势必反对特权。所谓特权是指超越任何制约、滥用国家权利的权利,必然遭到大多数人的强烈抗议,反对特权,就能取得多数人的拥护,产生极大的向心力、凝聚力和战斗力。

  第一、二周期之交的春秋战国时期,东周和东方六国的封建领主专制制度已经走向穷途末路,在西南边陲的秦国,由于封建领主专制制度的基础薄弱,经过“商鞅变法”最先废除了封建领主专制制度,建立了封建地主制的生产关系。

  秦原系颛顼之后,西周时是一个附庸小国,东周初年被封为诸侯国。长期活动在陕西和甘肃东部,与西戎部落杂居,非子为秦部落领袖,时因替周孝王养马有功,受封为附庸,由犬丘(今陕西兴平东南)迁至秦(今甘肃张家川东),始以秦为称号。公元前659—621年,秦穆公实行原始民主制,任用百里奚、蹇叔等,积极加强国势。插手中原国家的事务,谋求向东发展。但是晋国在晋文公的统治下迅速强大,阻碍了秦国东进的计划。尤其在崤之战中,秦军惨败。因此,秦穆公转而向西发展。先争取到西戎谋臣由余归降,然后用由余的计谋进攻戎地,短时期内兼并了十二个戎国。开拓了上千里的土地,取得了独霸西戎的地位。

  秦穆公称霸西戎国。但终因僻处西方,经济文化落后,国力逊于中原华夏大国。秦孝公即位后,继续实行原始民主制,任用商鞅变法,大力招徕六国居士,迅速取得富国强兵的效果。一跃成为战国七雄中的强国,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东并六国,建立秦帝国,结束了长达五百年的混战。

  第三、四周期之交的夏、辽、金、元最初都是实行原始民主制凝聚本部各部落的力量。蒙古族的“库里勒台”就是实行原始民主制建立起来的,“库里勒台”是各部落首领举行的一种会议,它决定有关部落的重大事情,如战争、讲和、缔结盟约、推举部落首领等,都必须由部落议事会做出决定。后来演变成“宗王大会”。与会成员一律平等,采取民主的方式协商讨论,具有极大的凝聚力。一是人才选拔面宽。凡是各部落的首领及贝勒都是大汗的后选人,能够优中选优;二是即使选不上大汗,当摄政王同样可以发挥作用。多尔衮就是以摄政王的身份指挥八旗入关,消灭大明王朝的的。由于夏、辽、金、元实行原始民主制还涌现出一批女主,如西夏惠宗秉常母梁太后、辽太祖阿保机皇后述津氏、辽圣宗母承天皇太后萧绰、金熙宗皇后裴满氏、成吉思汗皇后孛尔台旭真、元文宗皇后弘吉刺氏等,临朝称制少则几年,多则十几年,其中承天皇太后萧绰“裁决国事”长达40年之久,在历史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综上所述,大中华文明未曾中断的根本原因有四:根深蒂固的“敬天法祖”的原始信仰衍生了宗法观念和大一统观念是思想基础;儒学是个双刃剑,坐天下治国安民是儒家的长项,打天下安邦定国也离不开儒家;道家是中国人的哲学,是中华文化的“体”,具有“返本开新”、“兴灭继绝”的功能,在吸收异质文化,推动大中华文化与时俱进中具有隐性世界的力量;原始民主制是“德文化”的根基,是改朝换代的原动力,是专制、独裁、腐败分子的克星。

中华文明未曾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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