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把式

农耕时代，牛是农民的宝贝。大集体时代，牛是各生产队耕种田地运输物资的主要动力，还是生产队最重要的肥料来源之一。队里耕牛，集体圈养，队长根据各季节农活儿统一调配使用，给生产队喂牛使牛的那些人就是牛把式。

两只牛套成一犋曳犁拽耙拉车，一犋牛通常固定由一个牛把式照料。牛把式负责喂牛使牛。使牛就是驱赶着牛犁地耙地拉车碾场打粮干各种农活儿，喂牛就是负责给牛喂草饮水垫圈刷毛等等事务。

喂牛是个技术活儿，喂得不好牛干瘦无力，曳不动犁耙拉不动车干不了活儿；喂牛也是个辛苦活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起早夜夜摸黑。据说旧时代地主佬儿对给自己扛活儿的牛把式都是恭恭敬敬，唯恐这些人偷奸耍滑误了自家地里庄稼。生产队长选牛把式也很用心，一个牛把式每天记一个男劳力能得的最高工分十分外，每天另加三到五分，人不可靠不细心负责决不能让他做牛把式的。

喂牛离不开牛槽。牛槽是用山上大青石掏出的石头槽，一个牛槽有六尺多长二尺来宽一尺多深几百上千斤重。石槽两头各掏一个拴牛缰绳的小孔洞，牛把式就把自己照料的那犋牛拴在石槽上喂养。

冬春季节牛喂干草。牛把式把铡碎的干草倒在牛槽里，撒上几把麸子皮、黑豆豌豆碜、碎油渣饼等精饲料，撮一点盐巴，泼上几瓢浆水，再拿起一根拌草棍来回搅动拌匀，就让牛吃起来。夏秋天牛喂青草。牛把式把铡碎的青草挑拣干净，不用添水加料搅拌，往牛槽里一倒让牛吃去。

喂牛最辛苦的是天天要起早，牛把式鸡叫三遍满天星斗人人酣睡的时候就要开始喂牛，到天明时把牛喂饱了再跟上大伙儿一起下地出工。天天如此，相当辛苦。添上一槽草，牛要一嘴一嘴喃吃好长时间，只有这间隙，牛把式才能坐在牛槽旁的简易床头或者蹲在床下抽锅旱烟喘口气儿。

耕牛每天早晨晚上喂两顿。喂过两三槽草料，牛就吃饱了。牛把式拎过半桶水，里边撒把牛料，棍子一搅拌，给牛喝，这就是饮牛。夏秋天天热，牛把式也常常把牛赶到河边或者池塘边去饮水。牛喝水时，发出咕唧咕唧的声响，半桶水一会儿就喝完了。“牛饮”这个词语，恐怕说的就是这喝相吧。

牛一吃饱喝足，自然要排泄粪便。牛粪体积大，牛尿流量足。一旦排泄，牛把式就要把牛粪铲起来扔到不影响牛卧下反刍的地方，再铲来准备好的碎干土垫到牛身下，让牛能卧在干净地方一边反刍一边休息。牛棚牛圈天天在牛的排泄物和牛把式的垫圈土中沤制积攒牛粪。牛粪越积越高，高到一定程度，生产队里就会派人来把牛粪挖起来送到田间地头去肥田。

耕牛春天换毛，阳光温暖又不出工的时候，牛把式会把牛牵到太阳地里，一边让牛晒暖儿，一边拿一把扫帚一下一下从牛背到牛腹给牛刷毛。扫帚把旧毛扫落，新毛更捋顺，牛毛色好看，也显得精神健壮。

牛把式也有高下之别，喂养使唤队里最高大健壮、力气最大、能拉重载车、犁深耕地那犋犍牛的牛把式坐第一把交椅；喂养使唤那些身量低小，力气不大的母牛、牛犊的牛把式自然逊色多了。要知道那时候生产队富不富好不好名声大不大，一个很重要的指标就是比耕牛的。哪个生产队耕牛强壮力量大干活多，就意味着这个生产队富裕，名声好有面子。

当时我们生产队最出色的那犋犍牛，膘肥体壮，高大孔武，身高五六尺，体重千多斤，牛脖子下悬挂着大铜铃铛，曳犁拽耙一阵风，拉起胶轮大车赶路利索迅速，撒下一路牛铃声，这犋牛走到哪里哪里一片喝彩声。牛把式是族中二叔，对人凶巴巴，对牛可好了。二叔有一根长长的鞭子，两支细竹编制成鞭杆，鞭杆细端扎上皮鞭，皮鞭上端扎着一簇红缨子，皮鞭梢头有一节细皮条儿。二叔挥舞着鞭子犁地耙地赶车，很是得意。尤其是坐在车前，发出口令，鞭子摔得叭叭响，赶着胶轮大车，行走在乡间大路上，颇有几分威武之气，很是惹眼。

牛把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