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

发布时间:2023-09-21 08:39:53


有时候,却也可以是一座关卡,伫立着,铁面无情,千万次,无法跨越。如果时间是一条河,在记忆里,它应该是可以追溯的。上游是那个学期的开学。
我念大一。一个郁郁寡欢的寒假。伴随过分的寒冷,我们通过两封信。他的字迹大方从容,象个师兄一样恰如其分。当然事实上他就是。
在开学的第一个星期,我勇敢地直面了他和他同班一个女孩手牵手散步在校道上的现实。对于一个还没满十八岁的女孩来说,这现实不啻于灾难。我人生的第一场失败。在日记本上,一个水灵而脆弱的生命,偷偷流泪无数。我不可避免地益发忧郁,并且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生活变得那么那么的暗淡。这一年,我甚至没有注意到,第一场春雨是什么时候降临的。我也全然不觉周围在进行着什么。
他是他们系的学生会主席。那个女孩是女生部长。身影双双,活跃在各种场合。在他们系学生会主办的一场某著名作家的讲座上,我坐在阶梯教室的末行,亲眼看见他在递给该作家一杯水之后,脉脉地递给作家另一侧的她一个深情的眼神。
我起身,挤出人群回宿舍。讲堂外围了几层的学生们,个个伸着脖子,镜片闪烁着青春的光芒。
一切在如火如荼。他和她俨然一对爱人同志。而我冰凉冰凉漂浮在校园热烈的空气之外。一天上午。我无所事事走在校道上。低着头。这个春天以来,我习惯了低着头走路。迎面来了一群人,看上去象要去郊游。同室的萧喊了我一声,跑出来,邀我一同去。我想起了阿Q做的革命的梦。我淡淡拒绝了。
萧旁边一个不认识的女生,鄙夷看了我一眼,拉她的胳膊催她走。“冷血!”她们走时我听见那女生说。
我不理她,低着头继续走。再走下去忽然就冤家路窄了。
他猝不及防出现在视野里,而且很近,差一点就擦肩而过。“嗨!”他拍拍我肩,把我吓醒。



“嗨……”我有一点点慌乱地藏着目光,尽量避开他的眼睛。
“去哪呢?有课吗?”他热心问,眼光却追随着我身后远去的大队人马。
“没课。哪也不去。”我不要这样的见面,更不要这样的交谈。似乎在关怀,实际上却有更吸引他关怀的。
“不跟我们去?我们要去……”他指着远去的人群。“不了。”我轻声说。而且没给他将目的地说完的机会。
“那我走了,追他们去。”他向我笑笑,挥一挥手,连走带跑地去了。这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接触。
同一天,我接到家里打来的电报,妈摔断腿了,住进医院。爸爸要我请假,回去帮忙护理。我是独女。
拿着电报,我去系里请假,很快就批了。
我就在第二天,坐上南下的火车,离开我若即若离的校园。
军区医院坐落在城市北郊。比较起热烈嬉闹的校园,这里恍若世外桃源。住院部是一排很旧的平房。第一天来我就觉得它很亲切。
房子很简陋,有着旧时代沧桑之后疲惫的气息。一模一样的房间,各有一门一窗。窗上装着纱屉。土黄的外墙粉漆剥落,粗糙的墙体暴露着,坚强而悲怆。
屋檐又宽又矮,从窗纱外望进去,每个房间都黑黝黝。疾病就在里面安静地被消灭,或者患病的躯体,安静地被消灭。
房子前面,是一个小池塘,塘边荒草丛生。再过去就是一堵苍黑的矮墙,是医院的尽头了。我喜欢这个小小的池塘。荒草在春风里微弱地摇摆,相信有春天就有生存。草丛中不时传出牛蛙的欢唱,提醒着人们生机的盎然。这是多么吻合这个安静地方的一种歌唱啊。
我坐在妈妈病房的窗口。隔着纱屉久久凝视这片风景。想起了闲敲棋子落灯花之类的意境。一个阴天的下午。我搬了把椅子到病房外的屋檐下,坐着读一本小说。
天上堆着很厚的云,灰灰的。蛙鸣比往日少了很多。池塘显得荒凉。一个废弃塑料袋挂在水边一枝芒草上,不时轻轻颤一颤。那边矮墙上落了一只小鸟,啾啾两声,飞走了。


那年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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