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风景的草编艺人

◎文/闻　达 Text by Wenda

【期刊名称】今日辽宁

【年(卷),期】2015(000)001

【总页数】4

北京会议中心的人群中，一位女士的声音听起来很美，她一直夸赞着吴凤章的手工技艺，说要把他编的蝈蝈送给自己的女儿。她还问起吴凤章失明后的生活和身体状况，离开前，那个声音告诉吴凤章：“我是彭丽媛”。

2014年11月10日，吴凤章作为辽宁残疾人士的唯一代表，到北京APEC会议参加了“促进残疾人共享经济社会发展成果”主题下的残疾人才艺展示活动。在现场，吴凤章为部分经济体领导人夫人展示了草编、塑编技艺，并与彭丽媛进行了亲切交流。聚光灯下，媒体开始关注这位失明的沈阳民间艺人。

11月21日下午，在沈阳市皇姑区塔湾一处旧式居民楼内，我见到了吴凤章。此前，一拨残联的领导刚刚离开他家。由于在北京APEC会议期间一次小小的亮相，吴凤章一时间成了地方名人，连日来，各路人蜂拥前来。失明十年，在黑暗中忍受了无数寂寞辛酸，这份突然的热闹让吴凤章感觉有些不适应。

“我那些草编作品全让人拿走了，就剩下一套‘十二生肖’被我给藏进了盒子里，可还是少了一只羊。”吴凤章无奈地说。

吴凤章并非先天失明。50岁之前，他与普通人一样，拥有一个光明的世界，过着富足的生活。他下过乡，当过工人，还曾下海经过商。“我那时在单位办了停薪留职，带着一家人在107国道上开路边饭店，专门服务东北的货车司机，菜量实惠，还免费提供住宿，东北司机都愿意来我这儿。因为我生意好，房东隔年就要涨价，我就沿路不停租房子开饭店，从河北、河南、湖南一路向南。”但那段在路上的生活暗中密布着风险。2003年，吴凤章拿着40万元积蓄在广州一口气开了四个店，结果遭地痞妒忌，一个晚上，地痞派人潜入饭店，偷走了一位正在歇脚的内蒙古司机的货物。丢货是长途货运行业最大的灾难，消息传出后，没有东北司机再敢去吴凤章的饭店吃饭住宿，生意从此一落千丈。“饭店的生意终究还是完了，打发完员工，我手里就剩几十块钱了，连回沈阳的路费都不够”。

在那之前，由于患上眼底黄斑变性，吴凤章的视力已经出现问题。经此打击，急火攻心，一夜之间他的眼睛完全看不见。双重打击下，吴凤章求告无门，求医无路，最后还是靠着东北老乡们的3700元捐款，才在广东暂时安顿下来。

苦闷伴随着折腾，百无聊赖中，一天傍晚，吴凤章在路边休息，忽然想起当年在黑山下乡时和当地农民学的草编，便顺手从路边拽来几根杂草，编了一只小螳螂。这时，正巧过来一对祖孙俩，小孙子对吴凤章草编的小螳螂爱不释手，小孩的奶奶问他：“这小螳螂是不是可以卖？”吴凤章一阵苦笑，随后叫价1元1只，没想到，对方慷慨掏钱。吴凤章意识到，自己虽然失明了，但可以靠这草编的手艺养活自己。第二天，吴凤章在广州当地一所学校门口摆起了卖草编工艺品的小摊，出乎他的意料，每天竟有200多元的收入。最终，靠着草编赚的2000多元钱，吴凤章回到了沈阳。

回到沈阳后，吴凤章开始加劲练习草编，并对作品不断升级，发掘新的编织方法。北方地区没有适于编织的草，吴凤章觉得，玉米棒最里层叶子上的纹理很像昆虫身上的纹理，于是便尝试将嫩玉米叶蒸熟、阴干，放置一天；等其缩水后，再喷上少许水，然后剪出适合昆虫、动物身体不同部位的形状，再用绿色的广告颜料染色，栩栩如生的小昆虫就做好了。

除了蚂蚱、蝈蝈、螳螂、蜻蜓这些简单的昆虫，吴凤章也开始尝试编织新的形象。在他手中，棕榈叶编织的十二生肖作品，蒲草编织的人物捕鱼、人物纺织等劳动场景作品，花样翻新。“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但我毕竟有过光明，很多东西在我眼里还留有记忆，就是凭着脑海中的记忆，我把这些东西一样样弄出来。”

吴凤章最初在沈阳市府广场摆摊，那时只要他出摊，肯定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有一次，几位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找到他，希望能向他学习草编。“他们告诉我，马上就要出国，想把这门民间艺术介绍到国外。”于是，吴凤章又开始在家里进行教学。“最多的时候，我家来过40多人，屋子都装不下了。”吴凤章兴奋地回忆。

如今，吴凤章已经没必要出摊了，在他的组织下，沈阳的一帮民间艺人定期给一些商业项目做展示，阅历丰富的吴凤章负责组织工作，按他的话说，自己现在是“经纪人”。吴凤章还自学了电脑，在语音软件的帮助下，他可以在网上和网友正常交流，打字速度很快。“现在与外面联系业务都是通过QQ。”吴凤章说。

去北京参加活动，吴凤章完全没有准备。9月份的一天，他忽然接到中国残联的电话。“我当时也不知道APEC是个咋回事，后来徒弟告诉我，我才知道这会挺重要。”展示当天，与吴凤章交流的不仅有彭丽媛，马来西亚总理夫人还邀请他将这种草编的手艺带到马来西亚去，一位墨西哥官员向他要了名片，也向他发出了到墨西哥表演才艺的邀请。

吴凤章告诉我，他虽然看不见了，可是对自己未来的路看得却越来越清楚。“我的余生就献给草编了。

At Beijing Conference Center，a lady’s voice sounds very beautiful. She kept praising Wu Fengzhang’s craftsmanship， saying she would give his woven cricket to her daughter. She also asked about the life and health of Wu Fengzhang after losing his sight. Before leaving him， she told Wu: “I am Peng Liyuan.”

On November 10， 2014， as the sole representative of the people with disabilities from Liaoning， Wu Fengzhang took part in the talent show activities with the theme of “promoting the people with disabilities to share the fruits of 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 during the APEC Meeting in Beijing. On the spot， Wu showed the wives of some state leaders his straw and plastic weaving crafts and had a cordial exchange with Peng Liyuan.

Due to this show， Wu became a local celebrity for a time. For a few days， visitors from various places came to see him. Wu has been blind for ten years， suffering countless loneliness and bitterness. This sudden excitement let Wu Fengzhang feel a bit of misfit.

看不见风景的草编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