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冷眼看贪婪大陆事件（刊登于《动漫贵族》第4期）

2005年，是激情的一年，也是浮躁的一年。搜索引擎百度在纳斯达克上市、博客动力被收购、越来越多网络小说的平面化……这林林总总看似毫不相干的事件，却共同指向了三个字——商业化。是的，在经济时代的浪潮下，以前一直以自由共享精神著称的互联网也受到了商业化的剧烈冲击。未来是喜是忧？我们暂时不得而知。而目前在中国还处于起步发展阶段的动漫产业在商业化浪潮中该如何自处？引用莎士比亚一句名言：“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而2005年年末发生在号称中国国内第一大动漫门户网站——贪婪大陆的一些事情，也许会给我们一些启示。

华丽血宴？诸神黄昏？——贪婪大陆事件始末

2005年11月到12间，一篇名为“揭密贪婪大陆事件始末”的帖子悄悄地在互连网络的各个论坛上传播蔓延，就是这个帖子，在国内动漫界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撇开帖子中一些带情绪性的言论，我们可以从中看到贪婪大陆与其投资商的一些恩怨纠葛。贪婪大陆事件大致经过如下：

2005年10月12日，上海某投资商通过一些途径，收购了贪婪大陆，自此贪婪大陆成为商业性质网站。贪婪大陆新会员格林蓝德首次以管理员身份出现，发出公告宣布了收购事件，并声明他(格林蓝德)仅仅是作为投资商驻贪婪的官方发言人，并不参与贪婪论坛的一切管理事务，贪婪的日常工作仍由鬼眼负责。但与此同时，贪婪大陆原站长兼创始人“鬼眼”无故失踪，贪婪版主专区、贪婪版主群和贪婪编辑部被撤销，包含“格林”、“官方”等字眼的ID被全面封杀。贪婪大陆混乱了几天後，事情逐渐平息下来了。但这仅仅是贪婪大陆事件的前奏曲。

2005年11月12日，管理员格林蓝德正式取代了鬼眼贪婪大陆站长的位置。由于新管理员的管理风格与前任站长鬼眼管理风格迥异，再加上近一个月来其在论坛上的一些不恰当举措，令包括许多版主在内的原论坛资深会员心生不满，一时间贪婪大陆上人心涣散。在同一天，贪婪大陆原管理员鬼姬夕姫在贪婪大陆发出辞职声明帖，声明透露她将离开贪婪大陆去发展自己的网站昆仑大陆。 这一举动拉开了贪婪大陆事件的序幕，被一些网友戏称为“1112事件”。

2005年11月13日，在凌晨12点到1点之间，格林蓝德重复删除鬼姬夕姫的辞职贴然后又恢复多达3次，这一举动引起部分贪婪会员不满。当天，原与贪婪大陆合作的各大动漫字幕制作组和发布组发表联合声明，声称“退出贪婪大陆并禁止其作品转载到贪婪大陆”，并迅速成立了动漫联合国BT发布页，继续提供动漫资源P2P下载服务。

接下来的几天，贪婪大陆大量会员自杀(注销ID)，贪婪前版主陆续辞职并退出贪婪大陆，追随鬼姬夕姫去了昆仑大陆。与此同时，贪婪大陆关闭相关动画字幕组交流设施，并且大量删除抗议会员甚至前版主ID（对此贪婪大陆的官方解释为“手滑”），并屏蔽有关昆仑大陆和动漫联合王国的一切信息，激起了网友更激烈的抗议。

由于版主的集体辞职和资源组的纷纷撤离，贪婪大陆BT发布页和论坛一片混乱。面对贪婪大陆的混乱状况，投资商开始采取应对措施一挽颓势。贪婪大陆重新全面招聘新版主，站长格林蓝德一改其以往强硬作风，企图以怀柔态度安抚会员和前版主。除此之外，在此期间前站长鬼眼的ID重新出现在贪婪大陆，并发了一贴公告企图平息事态。但公告中对投资商收购贪婪大陆的关键问题含糊其辞，导致许多会员质疑鬼眼ID背后的真实身份，因此事态不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2005年11月16日，贪婪大陆前会员反贪婪大陆的活动达到高潮，各区资源帖、翻译帖等楼主纷纷删除原帖，称“不留给敌人一枪一炮”，同时举行了大规模纪念活动。在这种情况下投资商不得已更换贪婪大陆高层管理人员，格林蓝德的官方代言人位置被另一管理员闪电侠一号取代。闪电侠一号上任后试图继续采用怀柔政策安抚群众，但成效仍然不大。

2005年11月17日，为避免大批会员继续自杀、删帖或发贴抗议，贪婪大陆关闭了论坛的自杀功能，编辑、删除自己贴子的功能以及注册功能。而管理员开始对论坛数据库进行清理，又有大量会员ID被封杀或者注销。

在此之后一段时间内，昆仑大陆、动漫联合王国和贪婪大陆先后被不明身份的人士进行了黑客攻击导致网站间歇性瘫痪。昆仑大陆与动漫联合王国的联盟和贪婪大陆双方分别发表声明，谴责对方采用不正当黑客手段攻击自己网站。贪婪大陆更是在11月19日发表律师声明,声称要追究捣乱者的法律责任。

此后，贪婪大陆管理层仍然继续频繁变动，昆仑大陆网站依然长时间不定期瘫痪。

到笔者截稿之时，“贪婪大陆”事件余波还未平息……

真相会有几个？——八卦、猜测及其他

贪婪大陆被突然收购的真正原因？

从鬼姬夕姫的辞职帖中可以看出一些蛛丝马迹：“……贪婪商业化一事，我很早以前已经知道……我一直坚信网站商业化是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可见贪婪商业化一事并不是在短期内被决定的。具体原因则因为投资商和鬼眼双方都没作明确说明而依然是个谜。

贪婪原斑竹集体辞职原因？

自“1112事件”之后，贪婪原版主发起了规模宏大集体辞职浪潮，深究其原因大概有以下几点：

1. 许多版主反对贪婪商业化，认为自己沦为投资商的义工，因此辞职。

2. 而贪婪被收购后，站长的无故失踪让许多版主对收购真相产生怀疑，因此辞职。

3. 投资商在接手贪婪后管理方式上出现偏差，引起了众多会员的不满，这是引发版主大规模辞职的主要原因。

贪婪的未来将何去何从？

从Alexa（以发布世界网站排名而著名的一个网站）的统计数据来看，自本事件发生以来，贪婪大陆的访问量大幅度下降。加上管理层的频繁更换和前段时间不明黑客攻击，贪婪在这次事件中受到了较大打击。如果不及时改变管理策略，相信还会受到此次事件后遗症的影响。

痛定思痛，痛何如哉——高潮后的反思

“能够赚钱的才能称之为产业。”这句看似冷酷无情的话却代表了一个现实而无可奈何得近乎悲哀的社会真理。的确，不能带来可观的经济利益，这一大罪状就如同原罪一般把动漫牢牢钉死在刻有“不务正业”四个大字的十字架上。看看动漫产业的全球产值已经达到约为2000亿到5000亿美元，再看看于我们一衣带水的近邻日本的动漫产业产值每年230万亿日元，成为日本第二大支柱产业。而国内的动漫事业——姑且称之为事业吧——却处于一种爷爷不疼姥姥不爱的尴尬局面。虽然近年来中国动漫行业总体上有所起色，但前面的道路仍然是烟雾弥漫，这些烟雾，既有意识形态的，又有商业运作的。在这种纷乱迷离的环境下，一方面，数量众多的有动漫热情的年轻人没有得到正确引导，耗费青春而不得成功之法；另一方面，许多投资商眼见国内动漫市场上有巨大商业潜力，却没有把商机转化成可观的实际收益的绝佳办法。在这条未知道路上，大家都还在艰难地上下求索着。

“卡通市场是一块诱人的大蛋糕”、“中国动漫产业的委靡不振，主要是缺少资金，且没有形成真正的产业链条”、“募集资金是动漫发展的重要保障”…………面对问题，专家们能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但慷慨激昂之后，又有多少成功的案例呢。贪婪大陆作为国内最大的动漫，可以算是国内动漫行业在网络领域的领头羊。贪婪敢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假如贪婪能顺利走上商业化道路，对于网站来说，运行维护的开支费用得到了保障，不用再为了网站的生存延续而苦苦支撑；对投资商来说，以具有超高人气和丰富资源的贪婪大陆网站作为自己的商业平台，再通过经营策划获得稳定的资金回报，这无疑是皆大欢喜的双赢局面。但事情演变到如今这样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地步，和理想中的双赢局面判若天壤云泥，又怎么能不让人扼腕叹息！虽然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这一个案例还是暴露出了国内动漫行业在商业化道路上存在的许多问题。

投资商：请按照游戏规则出牌



近几年来，动漫作为有超强渗透力的大众艺术，造就了大量的动漫爱好者，尤其以70年代末期以后的年轻人为其主要的受众人群，据统计国内高达80%的青少年了解动漫或对此感兴趣，因此动漫行业具有相当庞大的消费市场。而精明的商家已经注意到这一点，贩卖动漫周边；出版动漫资讯杂志；赞助动漫或Cosplay展览……投资商纷纷付出资本，企图分享这块美味的蛋糕。在商言商，投资商付出了资本，想尽快赚钱尽快看到有效益回报，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但各个领域都有其自己的潜规则，如果为了获取利益而急功近利则只有得不偿失。

要玩转动漫这个圈子，首先要了解这个圈子的特点。动漫作为一个新兴行业，其爱好者年龄层也多为10岁以上30岁以下，所以占领动漫市场就是要抓住动漫爱好者。当初投资商看中贪婪正是因为其论坛上的高人气和能带来高人气的字幕资源。但是有了良好的先天条件还必须有良好的经营意识。所谓良好的经营意识是指在经营管理上要遵循动漫圈子游戏规则，具体说来在管理上要找熟悉动漫产业，了解圈内大众爱好者的心态的人负责管理，并制定合法合理的行为规范进行指导；在经营策划上要找准既符合动漫爱好者心理需求又能确实带来收益的营利点。因为目前动漫国内动漫产业才刚刚起步，要投资就要作好长线经营的计划，切忌饮鸩止渴，企图以破坏该产业长期发展为代价而在短期内获得暴利。这样的做法只能是害人害己。



动漫产业者：在理想与现实的平衡木上蹒跚前行

前面提到动漫作为一个新兴行业，因此从事动漫行业的主要人主要是30岁以下的年轻人。和追逐利益的投资商不同，大家的共同特点是热血，有干劲，真心想让中国的动漫产业发展崛起。然而在商业化浪潮滚滚袭来的今天，大家才蓦然发现，前面等待他们的，既有充满诱惑的机遇，又有充满考验的挑战。

面对扑朔迷离的前途，空有一腔热血的动漫事业者们却仍然拔剑四顾心茫然。该如何选择未来的道路？乘着商业化的潮流破浪前行，还是迷失在商业化浪潮中淹没灭亡？正如贪婪大陆前管理员鬼姬夕姫所说：“我一直坚信网站商业化是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当然我也期待着贪婪在商业化的同时能保留原先的那份清纯。”也许这正代表了许多动漫产业者对动漫行业发展前途最理想化的期待。但正如某部知名动画片中经典台词所说的那样：“没有牺牲

就没有获得，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这就是炼金术的等价交换原则。”毕竟现实不能像动画片里的故事情节一样理想化。要让在中国处于社会产业末端的动漫产业发展起来，就不得不借助商业化的力量，也不能不在某些地方受到商业化的感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实，而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理想与现实的平衡木上蹒跚前行。我们相信，未来也许还很漫长艰难，但凭着我们的努力，一定会找到出路。

编者按：曾经轰轰烈烈的贪婪事件已接近尾声，它留给了我们太多的反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可以肯定的的是，它被记载在中国动漫发展史上。若干年后再来回过头看，我们可能才发现，它代表了动漫发展史上一个标志，记录了一代动漫人们在迷茫中艰难求索的过程。也许，这才是它的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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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婪大陆：中国国内最大的动漫主题网站以及最大的动漫资源下载站点，创立于2003年3月，创办人鬼眼。贪婪大陆网可以算是国内中文动漫的门户网站，网站内容以动画、漫画以及其周边为主，主要访问用户为15～30岁年龄段的动漫爱好者。贪婪大陆自创办后，依靠提供P2P形式的免费BT资源下载迅速聚集着人气，在短短两年内奇迹般地迅速发展着。直到“贪婪大陆”事件发生之前，贪婪大陆已拥有280多万注册用户，IP日平均访问量和页面总访问量也有相当高的数量。

格林蓝德：投资商首位驻贪婪大陆的官方发言人，不少会员认为就是因为他专断管理方式，是贪婪事件重要原因之一。有意思的是其ID “格林蓝德”成为众多网友研究对象，其中一部分网友认为“格林蓝德”是贪婪大陆英文名“GreenLand”的音译，另一部分网友则认为“格林蓝德”一语双关，是“格林蓝得”的谐音，意为“贪婪（Green）终于被投资商（投资商公司名称中带有‘蓝’字）得到了”。2005年11月16日，格林蓝德的官方代言人位置被另一管理员取代，随后该ID被注销。

“1112事件”：2005年11月12日，贪婪大陆原管理员兼翻译鬼姬夕姫在论坛上发帖宣布自己辞去贪婪大陆管理员一职，这一举动成为了引发贪婪大陆事件的导火索，因此被称为“1112事件”。辞职声明部分节选如下：

……

贪婪商业化一事，我很早以前已经知道，因为出于对鬼眼的尊重和种种原因，我一直保持沉默，因为我一直坚信网站商业化是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当然我也期待着贪婪在商业化的同时能保留原先的那份清纯。但是，商业化以后，尤其是这一个多月来的变化，我已经无法接受了。10.1期间我去上海游玩过，所以最近的事情我基本都知道缘由，不过这不是重点，不管如何，最终的结果是贪婪的清纯更在逐渐的失去，突然从鬼眼的朋友变成了公司的义工，心里感到很难受，外加一点伤心与愤怒。

…

2004年10月13日，我当上了贪婪的斑斑，今天刚好是一年又一个月，亦是我离开贪婪的日子。2005年11月12日，我，鬼姫夕姫，正式辞去贪婪管理员一职。因为信念不容许我抹杀任何存在过的人和事，我不会自杀，不过亦不会在这里发表任何言论，以此表达自己的失望与独立的决心

“手滑”：据说最早出自于《灌篮高手》中流川枫用篮球殴打樱木花道后辩解的台词。在贪婪事件中被格林蓝德引用来作为大量删除会员ID的官方解释，并由此引发了更大的不满。现在这个词正逐渐成为网络流行用语。

贪婪大陆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