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 子

孔子生鲁昌平乡陬邑。其先宋人也，曰孔防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纥。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祷于尼丘得孔子。鲁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生而首上圩顶，故因名曰丘云。字仲尼，姓孔氏。

丘生而叔梁纥死，葬于防山。防山在鲁东，由是孔子疑其父墓处，母讳之也。孔子为儿嬉戏，常陈俎豆，设礼容。孔子母死，乃殡五父之衢，盖其慎也。陬人父之母诲孔子父墓，然后往合葬于防焉。

孔子要绖，季氏飨士，孔子与往。阳虎绌曰：“季氏飨士，非敢飨子也。”孔子由是退。

孔子年十七，鲁大夫孟釐子病且死，诫其嗣懿子曰：“孔丘，圣人之后，灭于宋。其祖弗父何始有宋而嗣让厉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公，三命兹益恭，故鼎铭云：‘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循墙而走，亦莫敢余侮。于是，粥于是，以余口。’其恭如是。吾闻圣人之后，虽不当世，必有达者。今孔丘年少好礼，其达者欤？吾即没，若必师之。”及釐子卒，懿子与鲁人南宫敬叔往学礼焉。是岁，季武子卒，平子代立。

孔子贫且贱。及长，尝为季氏史，料量平；尝为司职吏而畜蕃息。由是为司空。已而去鲁，斥乎齐，逐乎宋、卫，困于陈蔡之间，于是反鲁。孔子长九尺有六寸，人皆谓之“长人”而异之。鲁复善待，由是反鲁。

鲁南宫敬叔言鲁君曰：“请与孔子適周。”鲁君与之一乘车，两马，一竖子俱，适周问礼，盖见老子云。辞去，而老子送之曰：“吾闻富贵者送人以财，仁人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贵，窃仁人之号，送子以言，曰：‘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博辩广大危其身者，发人之恶者也。为人子者毋以有己，为人臣者毋以有己。’”孔子自周反于鲁，弟子稍益进焉。

景公问政孔子，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景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岂得而食诸！”他日又复问政于孔子，孔子曰：“政在节财。”景公说，将欲以尼谿田封孔子。晏婴进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轨法；倨傲自顺，不可以为下；崇丧遂哀，破产厚葬，不可以为俗；游说乞贷，不可以为国。自大贤之息，周室既衰，礼乐缺有间。今孔子盛容饰，繁登降之礼，趋详之节，累世不能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君欲用之以移齐俗，非所以先细民也。”后，景公敬见孔子，不问其礼。异日，景公止孔子曰：“奉子以季氏，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齐大夫欲害孔子，孔子闻之。景公曰：“吾老矣，弗能用也。”孔子遂行，反乎鲁。

（节选自《史记》卷四十七）

思考与学习

1．下列句子中加点词的解释，不正确的一项是

A．季氏飨士，孔子与往 飨：宴请

B．阳虎绌曰：“季氏飨士，非敢飨子也。” 绌：阻拦

C．孔子自周反于鲁，弟子稍益进焉 稍：稍微

D．信如君不君，臣不臣 信：的确

2．下列各组句子中，加点词的意义和用法相同的一组是

A．①其先宋人也

②其孰能讥之乎？

B．①鲁大夫孟釐子病且死

②且庸人尚羞之，况于将相乎？

C．①吾闻圣人之后，虽不当世，必有达者

②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

D．①孔子自周反于鲁

②燕赵韩魏闻之，皆朝于齐

3．下列各句中所补充的成分错误的一项是

A．孔丘，圣人之后，（他的祖先）灭于宋

B．及正考父佐戴、武、宣公，（戴、武、宣公）三命兹益恭

C．（孔子）辞去，而老子送之曰

D．后景公敬见孔子，（景公）不问其礼

4．下列各个句子的翻译，不正确的一项是

A．吾闻富贵者送人以财，仁人者送人以言——我听说富贵的人送行时以财相馈，仁德的人送行时以言相赠

B．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国君要像个国君，大臣要像个大臣，父亲要像个父亲，儿子要像个儿子

C．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轨法——儒者滑稽可笑，不能用法规约束他们

D．今孔子盛容饰，繁登降之礼，趋详之节，累世不能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如今孔子极力修饰仪容，提出了朝会时进退的繁杂礼仪，快步走、仪态恭谨的规矩，让人几世也不能穷尽他的学问，一年也不能学完各种礼仪

5．下列对原文的叙述和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A．孔子自幼就崇尚礼仪，嬉戏游玩，常常陈列俎豆等礼器，对母亲的安葬也十分谨慎

B．鲁国大夫孟釐子认为孔子年少并喜好礼仪，可能就是孔家将要显达的那个人，告诫其子一定要师事孔子

C．孔子周游列国，问礼老子，曾受到齐景公的重用，但因齐国大臣晏婴向景公进言不可以用孔子之说来倡导民众而最终被景公冷落

D．孔子重视丧事，追求尽丧，极力修饰仪容，提出了朝会时进退的繁杂礼仪，快步走、仪态恭谨的规矩

答案与提示

1．C（这里的意思是“逐渐”）

2．D（都是“到”。A①是“他的”，②是“难道”；B①是“将要”，②是“况且”；C①是“的”，②是近指代词“这”）

3．B（应该为“正考父”）

4．C（“滑稽”的意思是“能言善辩”）

5．C（“受到重用”没有依据）

译文

孔子出生在鲁国昌平乡陬邑，他的祖先是宋国人，名叫孔防叔。防叔生了伯夏，伯夏生了叔梁纥，叔梁纥与姓颜的女子野合生了孔子，在尼丘山祷告后有了孔子。鲁襄公二十二年孔子诞生。孔子生下来时，头顶中间低，四周高，因此取名叫丘。字仲尼，姓孔氏。

孔子生下后不久，叔梁纥死了，埋葬在防山。防山在鲁国东部，因此孔子不知道父亲的坟墓在什么地方，他的母亲隐瞒了这件事。孔子幼年嬉戏游玩时，常常陈列俎豆等礼器，举行礼仪。孔子母亲去世后，装殓后安放在五父之衢，由于慎重没有埋葬。陬邑人父的母亲告诉了孔子父亲的墓地，这之后他才迁母坟与父亲合葬在防山。

孔子腰间还系着孝麻绳时，季氏宴请名士，孔子也前往参加。阳虎阻拦说：“季氏招待名士，不敢请你来！”孔子因此退了出来。

孔子十七岁，鲁国大夫孟釐子病危将死，他告诫儿子懿子说：“孔丘，是圣人的后代，他的家族在宋国衰败。他的先祖弗父何最初该继位做宋国国君，却让位给弟弟厉公。到正考父时，辅佐戴公、武公、宣公，三次受命愈益恭谨，因此鼎铭上说：‘第一次任命曲身而受，第二次任命折腰而受，第三次任命俯身而受。谦逊地沿墙而走，也没有谁敢欺侮我。煮稠粥用这个鼎，做稀饭用这个鼎，用它糊口度日。’他恭谨到这种程度。我听说圣人之后，虽然不一定能握有统治大权，但一定有显达的。如今孔丘年少而喜好礼仪，大概就是要显达的人吧？我将不久于人世，你一定要师事孔丘。”到釐子死后，懿子和鲁国人南宫敬叔前往孔子那里学习礼仪。这一年，季武子去世，季平子代他而立。

孔子贫穷又地位低下。到成年后，曾在季氏家里做小吏，出纳粮食财物都公平精确。曾经做掌管畜牧的小吏，牲畜繁殖滋生。因此做了司空。不久离开鲁国，被齐国排斥，受到宋、卫的驱逐，困于陈国、蔡国之间，于是又返回鲁国。孔子身长九尺六寸，人们都称他“长人”而认为他奇异。鲁国仍旧给他很好的待遇，因此回到鲁国。

鲁国南宫敬叔对鲁君说：“请让我与孔子一起前往周王室朝拜。”鲁君给他们配备了一辆车、两匹马、一名童子。到周王室学习礼仪，拜见了老子。辞别离去时，老子送他们说：“我听说富贵的人送行时以财相馈，仁德的人送行时以言相赠。我没有富贵，冒取了仁德之人的称号，就以言赠送给你们吧，赠送的话是：‘聪明深察却与死亡相近的人，一定是喜爱议论别人的人。博识善辩、能力无边却危及自身的人，一定是喜欢揭发别人的短处的人。做子女的不要只顾念自己，做臣子的不要只考虑自己。’”孔子从周王室返回鲁国，弟子逐渐多起来。

齐景公向孔子询问怎样施政，孔子说：“国君要像个国君，大臣要像个大臣，父亲要像个父亲，儿子要像个儿子。”景公说：“说得好极了！真要是国君不像个国君，大臣不像个大臣，父亲不像个父亲，儿子不像个儿子，虽然有粮食，我难道能吃得着吗？”另一天又询问孔子怎样施政，孔子说：“施政的关键在于节约财物。”景公很高兴，打算把尼谿的田地封给孔子。晏婴进言说：“儒者能言善辩，不能用法规约束他们；傲慢任性，不宜作为臣下；重视丧事，尽情悼念，破费家产实行厚葬，不能让这些做法形成风俗；四处游说，求取官禄，不能用来治理国家。自从伟大的圣贤去世，周王室已经衰微，礼乐制度残缺已有不少时间了。如今孔子极力修饰仪容，提出了朝会时进退的繁杂礼仪，快步走、仪态恭谨的规矩，让人几世也不能穷尽他的学问，一年也不能学完各种礼仪。您想用这一套来改变齐国的风俗，我认为不该据此倡导民众。”后来景公恭敬地接见了孔子，不询问他的一套礼制。又一天，景公留下孔子说：“用季氏那样高的规格对待你，我不能做到。”就用季氏、孟孙之间的待遇对待孔子。齐国大夫想要加害于孔子，孔子听说了。景公说：“我老了，不能任用你了。”孔子就走了，返回到鲁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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