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骥才:书桌

发布时间:2023-03-27 08:50:54


冯骥才:书桌
冯骥才:书桌
我有张小小的书桌。它又窄又矮,寒酸极了。在外人眼里几乎不成姿态。上边的漆成片地脱落下来,剩余的漆色变得晦黯发黑,连我自己都认禁绝它最新是什么色彩。桌面又满是划痕、硬伤,还有热水杯烫成的一个个套起来的深深浅浅的白圈儿。它一边只要三个小抽屉,抽屉的把手早不是原套了。一个是从破箱子上移来的铜把手,另两个是后钉上去的硬木条。别看它这副容貌,三十年来,却一向放在我的窗前,我房间透进光来的当地。我搬过几回家,换过几件家具,但从来没有想到处理掉它……“这么丑陋还要它干吗?!要是我早劈掉生火了!“"它又不有用。你这么大人迁就这样一个小桌子,迟早得驼背!""怎样便是不愿丢掉这破玩意儿。莫非它是件宝?你说呀……"我笑而不答。那淡淡的笑意里包含着任何至交都难以了解,难以体会到的一种,一种……一种什么呢?
没有一同的阅历就不会有同感。有时,同感能发挥出十分美妙的效果,它能成为两颗心相融的最短、最直接的通道。假如没有同感,说它做什么?还不如独自一人到树林里,踩着落叶,自己对自己静静地说它一阵子,解闷出来,却是一种慰安。
我无法想起,究竟是什么时候,我开始使用这小桌的。我只模含糊糊记住,开始,我是站在它前面写写画画,而不是坐着。待我要坐下时,屁股下边有必要垫上书包、枕头或一大叠画报,才干够得上桌面……回忆里,幼时的事,都是穿不成串儿的珠子。这珠子却在回忆的深井的底儿滴溜溜、闪闪发光地打转,很难捉住它们——我把""字总误写成""字,就在这桌上吧!
我一排排地晒干弹弓子用的小泥球儿,就在这桌上吧!


我在小木板上钉钉子,就在这桌上吧!
对,就在这儿。桌面上本来有一块可以照见自己脸儿的光光的玻璃板,给我钉钉子时打碎了——这件事我可记住清清楚楚,为此我还挨爸爸一通好打呢!或许打得太疼,我才记住十分牢。但往后我却一点也不懊悔。因为,从此我做过的、阅历过的、经受过的许许多多的事,都在这没有玻璃板维护的桌面上留下了痕迹。
桌面上净是些小瘪坑。有的坑儿挺深,像个洞眼,蚂蚁爬到那儿,得停一下,踌躇顷刻,最终绕曩昔……细细瞧吧,还满是划痕呢,反正倾斜,有的深,如一道沟;有的轻浅,还有的比蛛丝还细。这细细的印痕,是不是最初刮铅笔尖留下的?那一条条长长的道道儿,是不是随意用指甲划上去的?那儿黑乎乎的一块,是不是春节做灯笼,烤弯竹条时碰倒了蜡烛烧的?分辩不清了,原因不明晰,全搅在一同了;这中心还混着许多笔迹。钢笔的、铅笔的、墨笔的,还有用什么硬东西刻上去的。也有画上去的形象,有的完好,有的破碎——一只靴子啦,枪啦,一张旁边面脸啦,这是不是我的自画像?年深日久,早都给磨得含糊一片。痕迹斑斓的桌面,有如一块风化得适当凶猛、漫漶不清的碑石。
但我从中仔细查辨,也能认出某些痕迹的因由,想起这里边包含着的、只要我才知道的故事,并联想到与此有关或无关的、早已融进往昔岁月中的幼年日子。
为此,我很少用湿布去拭抹它。
只要一次破例。那是我上小学四年级时。我前排坐着一个女同学,十分衰弱。她年纪与我一般大,个子却比我矮一头。两条短短的黄辫儿,几乎是两根麻绳头。一天,上语文课,我没听讲,却悄然把眼前的两条黄辫子拴在这女同学的椅子背儿上。正好教师叫她答复问题,她一动身,拴住的辫子扯得她痛得大叫。我的语文教师姓李,衰弱的脸满是黑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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