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四位老师

曾经有朋友告诉我，在最黑暗的时期应该盘点一下自己的老师，盘点老师，就是盘点自己的成长。我一直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但直到今日才在这教师节前夜“拔花宰佛”，算是“亡羊买羊”。

我记录过很多人的行为和心态，包括最具体的语言和动作，他们的肉体和灵魂，技巧和哲学时常补充着我苍白的大脑，一一记来，我必“吐血一斗，立扑”，故而记录其中四位，聊为表率。

第一师表——对手。

从前有个算命的说我一生之中杀气过重，我不解其意，但是我知道，杀人的最高境界是将死敌变成自己人，就好像安息教练把来到篮球部踢场的三井收编成为自己的金牌射手一样，兵不血刃，我长彼消。抽刀对砍那是犀牛的长项，“望之不似人类”。对手有很多种，但绝不是具体的人，它可以是某人自造的危机，可以是时势造就的困境，可以是自己的心魔，可以是感情的腐败，但绝非具体的人，把具体的人当做对手就会使注意力发生偏差，引起愤怒，哪怕是一瞬间的愤怒都足以杀掉长年累月的冷静，愤怒是失败之源，而可以在任何情况下反败为胜的前提是冷静。我学习最强大的对手，学习它们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流程。我欣赏最阴险和卑鄙的对手，因为它挑战了我的想象极限；我欣赏最强悍和生猛的对手，因为它交给我什么叫必胜的决心；我同样学习败给我的对手，学习其漏洞和缺憾，学习比我弱小的对手，学习其在最后一刻试图反败为胜的机智。对手远比任何朋友可以交给你的东西更多，因为你必须更了解对手而无须十分了解朋友。前些天听到过一句最至理名言的至理名言：只有聪明人才能成为聪明人的朋友。同样，只有聪明人才能成为聪明人的对手，只有强者才能成为强者的死敌，当你的对手逐渐变强，那同样意味着你自己的壮大，真正的勇敢是懂得畏惧的，正如《武士道》所言：以颤抖之躯追赶，以发颤之手搏杀。当恐惧达到极致，就是你可以和对手抗衡的时候。此言至诚。

第二师表——自然。

记得是很久之前的一个夏天，在街上漫步的时候无意间踩进了扬沙堆，下半身顿时被沙子染遍，当时我若有所思：面对“一盘散沙”的敌人，一定不能强攻，那样会让分裂殆尽的他们重新团结起来反击。不知道遗计定辽东的郭奉孝是否也踩进过这样的沙子呢？自然界的教诲终日回荡乾坤之间，有人选择充耳不闻，闭目不视，有人身在其中，其乐无穷。宫本武藏的无双剑法，崔银哲的无边神力，张三丰的武功，杨过的剑术，都来自自然的真传。同往这位师尊的途径只有观察和思考。很多穷极无聊的讲座告诉无数穷极无聊的听众“要善于观察”，“要善于学习”，“要勤于思考”，“要多加探索”，却很难讲出如何这般，如何那般，在我看来是这群人属于错误的讲师又搞来了错误的听众。那么如何与自然之师交流呢？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我曰：可说，可说。与自然交流的方法就是忘记自己。忘记欲望，忘记得失，忘记百家，忘记哲学，忘记玉皇大帝，忘记如来佛祖，忘记耶稣，忘记孔子，用最空彻的心情与自然交流。有不肖子问：如何忘记自己。答曰：给自己一闷棍。

第三师表——书。

托福的口语考题中会问到地点，人物，性格，物品，时间。我创造了一个万法归一的答法。地点？图书馆。人物？书中的某人。性格？书中某人的性格。物品？书。时间？在图书馆的时候。为什么这样设计？原因很单纯——这样好答。先贤的教诲和智者的指点有时远胜于任何穷思竭虑。我对于纸上谈兵这个问题一度非常感兴趣，都说书生论剑，贻笑大方，纸上谈兵，为祸非浅，那么，初出茅庐即东和北据的诸葛亮怎么说？从未掌兵即智困完颜的虞允文（南宋名将）怎么说？四书五经考出来的名将王守仁，袁崇焕，周培公又怎么说？这些人在掌兵之前各有各的生计，各忙各的闲事，但一朝得济，骤为名将。所以我很想说，那些说书生只会纸上谈兵的人缺乏最基本的社会常识，只要他们肯查一查古今名将的平生事迹就会惊讶地发现，真正的名将和智囊基本都是书生出身，甚至出身远不及书生（常遇春、李善长、韩信、姜尚等等）。我对于书生抱有极高的崇敬，因为他们执着，可以不为欲望名利所动，为了理想（请问还有多少人拥有这个东西）去死得其所。但书生和书呆子从来就是两回事，书生以书为师却不一定呆，如果赶上戚继光那种书生选手，把所有读过的书都批判一番，就更是书生的骄傲。把书生当成书呆子的人在我看来才是最大的呆子，应该让他领教一下心学大师的用兵之术。我深情地望了一眼赵某和马某同学——没关系，来世加油。读书万卷，致用也好，享受也罢。

第四师表——现实。

“走过岁月我才发现世界多不完美，成功或失败都有一种错觉，沧海有多广，江湖有多深，局中人才了解”。我们之所以能够谈笑风生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局中人并非我们自己，对局中的自己谈笑风生的人我们一般称之为绝世高手。这些年领教了很多从前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的地方，接触了很多身不能至，心不敢向往之的人物，见过饿到吃自己手指的乞丐，见过一顿饭四万五千的酒席，成功过，失败过，起起落落，每次听到新三国片尾曲“平淡心中事，无语对斜阳”的时候真的很想停下来写一写，来个“抱书万卷，投老村家”，做个“山中宰相”，但有些人注定是苦命的，比如我这种总是跟自己过不去的人。现实的世界里只有成与败，借此机会再度鄙视一下那些提倡双赢的政治学家，每当我觉得生命太枯燥的时候就会拿出这些人的著作读上一读，每次论述到最后他们都会心虚地来上几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是可以让对方也赢的”（腹黑）“为了最后的长远之计，现在的让步是有价值的”（奸诈）“把对方变成朋友，不是可以创造出更多对自己有利的结果吗”（伪君子）。我非常欣赏当年明月在《明朝那些事》里对现实的评价“这场决战没有规则，没有裁判，这些东西在胜负面前苍白无力。胜利就是阿弥托佛，胜利就是元始天尊，胜利就是四书五经，胜利就是仁义道德，成王！败寇！”

其实，真正的老师只有一个人，就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教会了自己以这些东西为师。哈哈。

如今，又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之一，每到这时，人们的脑海中会浮现出某位非常热血的动漫男一号，高呼“某某，赐给我力量吧！”然后迅速飚起，一举成功。但是我知道，这只是动漫，因为真正的力量不是被赐予的，而是去争来的，如同胜利那样。

ps：之所以说是缅怀，是因为他们不再是我的老师，他们已经成了我自己。

缅怀四位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