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东门礁 一位守礁人的自述

发布时间:2018-10-04 06:26:25

守望东门礁 一位守礁人的自述

守望东门礁 一位守礁人的自述鲁鹰 2007-04-13 17:46:09   我在上小学的时候,就从书本上知道,祖国的版图中有个南沙群岛,最南端是曾母暗沙。美丽、富饶的南沙闪烁着迷人的光彩,所以我很早就立下了志向,长大了一定要到南沙去看一看。于是,这个愿望就深深埋在了我的心底……

  也许是天遂人愿。200272日,我因工作关系调进了南沙守备部队,加入了守礁兵的行列。200348日,我那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实现了,组织上决定让我去南沙体验生活。说是体验生活,实为守礁。组织上意思是想让我通过守礁生活,而为日后能写出更多的反映南沙守礁生活的作品来。领受任务后,我感到了肩上的重任。当我站在南沙群岛的东门礁上,开始我的守礁生活时,守礁官兵们那可歌可泣的英勇事迹以及那动人心魄的守礁经历深深地感染着我。于是,我思绪的潮水,在肆意奔流……   那天上午8点,我乘军舰到了南沙。舰抵东门礁海域,深蓝浩淼的大海之中,远远有一片碧莹莹的海面,那是在浅浅的海水覆盖下的一块珊瑚礁盘,那就是东门礁盘。屹立在浪涛澎湃的礁盘上的是一幢钢筋混凝土架构的两层白色楼房,宛如海上的仙山琼宇;四周是护墙,两端是坚固的圆形堡垒,楼顶上架着高射武器,飘扬着五星红旗;再靠近时,可看清正面墙上的“祖国万岁”四个大字。茫茫大海上兀然升起的礁堡,显得无比坚牢,尽管浪涛在脚下涌动,却透出一种坚定的信念。这与我想像中的海上“猫耳洞”式的高脚屋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登上礁堡,首先叫人感到吃惊的是,这里竟是一座海上花园。我们知道,那里没有淡水,也没有泥土。然而,哪来的那么多的鲜花?哪来的那么多绿苗?你看,沿着门前围墙上摆放着一溜陶瓷花盆,火红的、淡红的太阳花开得正旺,还有龙舌兰、金边虎尾兰,也都长得枝繁叶茂,看着礁上的这些绿色,使你觉得这儿不是海防前哨的东门礁,倒象是南方城市里的一座庭院。时任礁长肖拥军告诉我说,这些花盆和泥土都是从大陆运来的,淡水,是战士们一口一口节约下来的。听着肖礁长的诉说,再看看他和守礁战士们一张张被太阳晒、被海风吹得又黑又红的脸庞,难道不比太阳花更美丽、更动人吗?于是,肖礁长又领着我来到楼堡一侧的一个角落,那是一块小菜地呵!小白菜、芥菜、小葱等长得绿油油的。我蹲下仔细看着这些蔬菜的根部,才发现这些菜苗都是长在一个个塑料箱里,里面并没有泥土。肖礁长说,他们曾派人到湛江、到广州,学习了无土栽培技术,这些蔬菜都是他们作的无土栽培试验,你别看它少,官兵们每周可以尝到一次新鲜蔬菜。不知怎的,我忽然想起这些远离大陆栖身的礁盘上的战士们,他们长年累月生活在这荒礁孤岛上,在风浪中,在骄阳里,耐着寂寞,忍着艰苦,锻炼出一套超人的生存适应能力,他们不也是“无土栽培”出的一棵棵人类的主要壮苗吗?

  在礁上那间拥挤的战士俱乐部里,我看到三面墙壁上分别贴着《军事天地》、《政治学习》、《军旅生活》三个墙报。那活泼的形式,生动的内容,一下子吸引了我。首先吸引我的是《军事天地》中的《学术文章》专栏:

  《南沙:战略价值之所在》——副礁长敬震海;

  《南沙守礁作战的几点思考》——三期士官张祖定;

  《守礁官兵心理探讨浅释》——军医郑坤明;

  ……

  在礁长肖拥军的抽屉里,我又看到几十篇已从墙报上换下来的战士军事论文稿。这些文稿反映的是守礁官兵对南沙岛礁防御、潮汐规律等问题的研究成果。

  在一篇题为《谨防背上预设战场的包袱》的文稿中,战士叶吕生写道:“韩信暗渡陈仓平定三秦,拿破仑越阿尔卑斯山突袭意大利。进攻一次又一次避开了对方的预设战场。”他指出:“要克服那种未来战争一定会在预设战场的定向思维。”据说,东门礁的军事研究活动是在老礁长田卫民的发起下搞起来的。田卫民曾以一篇《气垫船在南沙的应用》,获全军军事科研论文奖。

  “战士们写论文并不是为了获奖”,带我到东门礁上报到的时任南沙守礁部队政治处主任管鸿彬说:“他们关注的是自己守卫的这片蓝色的国土,谁能说将来在他们中间,不会出现海战专家?”目前,战士们研究的一些先敌发现、多层火力覆盖等小礁防御战术已付诸实践。

  在礁上,礁长肖拥军又向我历数了他们开展的“一二三四”活动:

  “一个一”活动:每人写一篇军事论文。要求各人根据自己的军事知识、所处地理环境,研究礁上或海洋的作战、防御、生存能力以及海洋发展趋势;

  “二个二”活动:每人学会做两样拿手好菜,精通两种武器;

  “三个三”活动:守礁期间,每人读三本书《可爱的中国》、《中华之门》、《碧海金锚》,为礁上做三件好事(包括为下批战友留点蔬菜),唱三首歌(我爱蓝色的海洋、南沙卫士之歌、南沙精神之歌);

  “四个小”活动:小菜地、小花圃、小饲养场、小作坊。

  礁上指导员王守相告诉我,要让官兵在远离大陆的礁盘上找准人生坐标,懂得党和民族的利益,牢记革命军人的职责和使命,学习一些现代军事科学和文化知识。现在这些做法,坚持了十几年,效果不错。

  是的,东门礁是南沙守礁部队中的一个英雄群体,曾经创造过多项南沙“第一”:培育了第一颗在高温、高盐环境下常开不衰的太阳花;在废旧的炮弹箱里种出了第一颗蔬菜;自己动手建立了第一个海上小花园……

  在东门礁,官兵们有“两个共识”:一个是守礁不是你、我、他个人的事,而是国家和民族的事,穿军装到这里来是为民族大业作贡献,为民族的尊严吃点苦、受点累是光荣的,这是他们工作的主调。另一个共识是,什么地方看得出你是共产党员、你是干部?就看你能否比别人多吃苦、多干活。光荣就光荣在这儿,特殊也特殊在这儿!   登上东门礁,待一切安顿好之后,面对周围陌生的环境,我的心情由单纯的兴奋慢慢变得复杂起来。因为那里除了天空,大海把与之相连的一切都变得如此渺小,于是,一种渺茫、孤独、甚至无助之感顿然而生。但我还是非常明确自己的责任,我明白看似简单的表面有着复杂的内涵,就如平静的海面,内中暗涌连生。作为一名军人,海上生存应该成为本能;而作为南沙卫士,神圣的职责又化成一种精神,抵挡着一切。

  东门礁远离祖国大陆1400多公里,地处南沙群岛九章群礁东北部,因礁盘中央泻湖东端有一出口而得名。负责驻守该礁的守备连,发扬“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忍耐”的精神,在生命的禁区艰苦创业,取得了一系列成绩。连队也先后荣立集体一等功1次、集体二等功2次、集体三等功7次,被总政表彰为“学雷锋先进单位”,多次被海军表彰为“基层建设标兵单位”。199810月,被海军授予“南沙守礁模范连”荣誉称号。与我一批上礁的新兵,对东门礁的认识仅止于此。但是,也因为这种复杂的地缘环境,使守礁生活附带了一种危险性。

  最初的礁上生活是新奇有趣的,特别像我这种来自陆军的干部,何曾会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身处茫茫大海之中,每天看着广阔的大海和蓝天,好奇地看各种稀奇古怪的鱼,天真地捡拾和收藏美丽的贝壳。

  然而,尽管海天很宽广,但是我们只能在200多平方米的礁上活动,没有通讯及娱乐设备,所以新鲜感很快就过去,转而是枯燥、寂寞和艰苦。

  淡水一次性从后方运来,使用必须很节约,基本上只用于饮用及刷牙擦脸,那是怎样的一种用法呀:盛半口盅水,先刷牙,剩下一点点水把毛巾打湿就势擦一下完事。

  如果想用淡水洗澡,在礁上根本不允许也不可能,因为洗澡用水太奢侈。可是礁上一年四季都潮湿炎热,官兵们唯有涂上一种特殊的洗剂,然后跳到海里“洗澡”。这种情形一般人难以想像,但千真万确。

  若逢天降甘露,那是官兵们最快乐的事。官兵们会第一时间把所有容器拿到雨下接水,然后一起在雨下痛快地洗澡。海上的天气变化无常,也有擦了肥皂忽然停雨的,那便会有一种极乐后的失落,沮丧又满怀希望地盼望另外一朵雨云飘过来,再淋一场甘露。

  在东门礁,衣服一般是不洗的。一是没水,二是洗了也不会干,因为礁上空气十分潮湿。不少守过礁的战士后来会因此多多少少有些风湿、关节炎等毛病。

  另一方面就是吃的问题,由于没有新鲜的菜,全部是食用罐头,吃久了都会倒胃口甚至难以下咽。不能吃上一棵青菜,这是除了缺淡水以外最让人苦恼的事,部分战士因此会患上口腔溃疡和便秘。在礁上,官兵们每天依旧进行着体能锻炼、武器保养、站岗放哨,但面对孤寂的大海,守礁的日子似乎更为单调。

  对守礁战士来说,最令精神紧张的是晚上站岗。因为突发事情随时可能发生,一点非正常声响都会让人提心吊胆,所以随时都要警惕戒备,哪怕是在睡觉。

  其实,黑夜中的大海是足以使人畏惧甚至感到恐怖的。因为它实在黑得可怕,同时也寂寞深沉得使人产生愁闷的思绪和无边的忧郁。站岗放哨时一个人对着漆黑孤独的海,听着永无息止的海浪声,很容易让人陷入无尽的思绪。每到这种时候,我就会想很多心事,想家、想母亲、想妻儿、想人生,想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为何站在这里、在这里做什么、而将来又会做什么……所有的军人都想立功受奖,我也一样,作为一名海军军官,我的愿望是上战斗舰艇,发挥自己的作用,最大地表现出一名军人的刚毅、英勇和智谋。而守礁会帮我实现这一切吗?我不知道。面对大海,我就会时而不时地想这些事情。

  那是在东门礁上第一次收到家信。居然有十来二十封,3个月了,3个月没有与家人联系,家人也没有我的半点消息,不知道我去了哪儿。当我欢喜地拆开这些期待良久的信件时,读到的却不是喜悦,而是家人的焦虑,妻儿老小的担心、责备和怀疑。

  妻子给我写了10多封信,一共27页纸。信中说我母亲因为得不到儿子的消息,忧心过度而病倒在床。母亲因不识字,录了一盘磁带寄给远方的我。我听见母亲不断地呼喊着自己的小名,听得心都碎了。我流着泪听见母亲对我说:“涛儿,妈很想你!算着你回信的日子,每天在墙上划一道,但数了100多道,还没收到你的来信。最好给个消息,不用家里那么挂念……”

  读过家信,我陷入了郁闷和愁苦之中。当晚我拿了一瓶酒对海而泣。儿行千里母担忧。但在东门礁上,我对一切都无能为力。最终我醉倒了,犯了惟一一次礁规。

  之后,我便开始写信,明知寄不出去,但还是天天写。这种行为对于我实际上是一种释放和心理安慰。信里给家人介绍我的情况和所处的环境,解释没有回信的原因,还有每天在礁上所发生的大小事情和心里的感受等等。在信中我对家人几乎无所不谈,但绝不会说一些不开心的事。3个月之后,当我回到大陆,第一时间把我3个月内写的30多封信一齐寄出,连同一颗心也寄回了家。

  两个多月后,我再次上了东门礁,这次又守了3个月。就这样,我4年中88下南沙,两次守卫东门礁,可以说每一次上礁都有不一样的感觉,但一次比一次亲近,一次比一次理解,一次比一次认识“南沙精神”以及作为海军的价值和意义。   在东门礁的每一天,我都在感受着官兵们的那份火热与浪漫。东门礁虽遥远,在海的那边。但官兵们用生命和青春将它连接着。我忘不了他们穿着蓝色的迷彩服在巡逻,那飘舞的蓝色披肩,把大海尽染……

  每天早晨,晨霞拉开了大海的序幕。在礁堡顶上的炮位上,三期士官徐志平总会吹奏起萨克斯管。《南沙晨曲》是他吹响的旋律,带着清脆而委婉的音符,把正在睡梦中的战友与大海一起唤醒。清晨,萨克斯音乐在大海上流动,此时,礁上的官兵们习惯而快乐地揉揉眼睛:“新的一天开始了!”

  记得那一天是国庆节。徐志平吹完第一首曲后,站在礁石上对着大海深情地吹奏起《今天是你的生日》。

  “今天是国庆节!”不知是谁大声叫开了。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展开了。时任指导员方冬宏双手拿着旗帜,说了句富有诗意的话:“再等两分钟,让我们的红旗与太阳一起升起!”

  于是,在东门礁堡顶上,官兵们齐唰唰地站了两列,望着一轮火红的太阳从大海的深处冉冉升起。徐志平的萨克斯管奏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五星红旗在方冬宏手里升起……

  那一刻,我的眼睛湿润了,我在遥远的大海深处看到了国旗的升起,感受到了一种南沙人的精神。许久许久,我凝视着那面国旗,耳畔回荡着萨克斯管悠扬的乐章。

  指导员方冬宏伴着晨曲的乐章,端出了一盆红色的小花,摆放在礁堡的墙垛上。这种小花,学名马齿苋,俗称太阳花,是南沙守礁官兵培育成活的第一株生命绿体。早些年,为了给礁堡增添点绿色,是东门礁的官兵先后从大陆带来了海棠、牡丹、玫瑰、丁香等20多种花种,然而在南沙烈日的暴晒和海风的侵袭下,都没能存活下来。战士王栓柱在罐头盒里种了一棵不知名的小草却顽强地存活了下来,并开了一朵红花。“这就是太阳花!”指导员方冬宏如是说,“它每天都会迎着太阳开放。”

  是的。太阳对地球的万物来说,是一种生长的滋润。然而,太阳却对南沙太偏爱了,释放出火一般的热情。南沙的太阳对东门礁的兵们也有一种特殊的馈赠,它与风一道把他们打造成黑黝黝的塑像。就这样,东门礁的官兵习惯了,也乐了,因为他们说这样阳光才充足,能使人健康!

  指导员方冬宏看了看八九点钟的太阳,整了整蓝色的海洋迷彩服,吹响了学习操练的哨声。

  礁上不太宽敞的学习室里,三五成群的官兵围在一起上电脑课。方冬宏讲得头头是道,从输入打字,到编辑程序;从软件应用、组装维护电脑,到网页制作、图像处理,这帮兵们学得精通极了。看到这般场面,谁能想到这是在天边遥远的礁盘上。一个兵悄悄地告诉我说,方指导员自费购买这3台电脑,还有他教课用的笔记本电脑,都是他用了一年的积蓄购买的。

  方冬宏说,太阳每天升起,我们的兵要与太阳比时间。去过南沙的人都有这种惊叹,东门礁现在已成为一座传授知识和文化的校园。一批又一批的守礁官兵走进这座校园时,只是一个普通兵,经过打造,当他们告别东门礁时,已成长为文化素质较高、心理素质过硬的全面发展的人。

  在明窗净几的学习室内,官兵们坐在电脑桌前,正在利用局域网展开激烈的讨论。我好奇地走进了他们无声的世界。首先看到了这样一组数字:守岛部队年年都有人考上研究生,今年又有80人通过了大专函授入学考试……

  我在电脑屏幕上打出:“别人在地方挣大钱,你们在这守礁不亏吗?”的疑问,“东门人”敲出一行红色的字映入我的眼帘:把青春存于军营南沙的银行里,毕生必有受之不尽的利息。于是,我又问,每天守着海不寂寞吗?“天涯哨兵”告诉我:充实每一天是调节生活的良药,使我们更懂得珍惜时间。

  晚霞对大海的依恋,仿佛是动人的故事。东门礁官兵的故事,无时不与大海连在一起。他们都明白,他们对大海有着深层的理解,蓝色与海洋有着生命的情感。

  “礁长,你看,礁盘上像是有条搁浅的海豚!”执勤的战士大声喊道。

  时任礁长周筹全举起望远镜观察起来,果然,一条海豚搁浅在礁盘上,还在不停地翻动着。“小张,小李,赶快扎小竹排!”周筹全边布置边带上绳子。一帮兵扎好小竹排,在周筹全的带领下,游出了礁盘。他们把海豚抬到竹排上,然后送到了深海里。海豚在被放走的那一刻,朝官兵叫了两声,向他们告别。海豚游走了,官兵才松了口气。这时晚霞尽染了岛礁,也尽染了东门礁的官兵们。

  新兵黄跃龙趁着晚霞在岛礁上敲起了自制的架子鼓,和着乐点唱起了《军旗》、《一二三四歌》。岛礁所有的兵拍着手面对大海欢快地唱着。

  当兵之前,小黄就是爵士鼓手。当兵后到了东门礁,小黄做梦都想敲架子鼓。一次,他从电视上看到仿造的编钟演奏,联想到战友们整天吃的罐头盒大小不一,敲出的声音也肯定不一样。小黄洗净6个大小不同的罐头盒,找来一个水勺,一个菜碟,一个奶粉罐和一个塑料菜盆,搬来六七张小方凳做了一套架子鼓。在茫茫的大海上,沐浴着绚丽的霞光,黄跃龙的架子鼓敲出一首首乐曲,《当兵的人》、《人民海军进行曲》,还真有点味道。这件事感动了守备部队的领导,有这样的兵,我们高兴。他们拿出4000多元为黄跃龙购置了一套爵士鼓。黄跃龙乐开了嘴,没想到在南沙敲上了专业的爵士鼓。

  鼓声歌声把晚霞送走。东门礁的官兵们起了他们自己编的歌《东门礁之歌》:

  “东门,东门,蓝色的国门。巍然,屹立,守卫有我们,我们是海洋国土的捍卫者,我们是礁盘的主人。战风斗浪创伟业,无私奉献写青春。团结友爱固长城,英勇战斗铸军魂。南沙守礁模范连,携手并肩向前进!”   有一种精神让我感动,有一种倾诉让我泪流满面。这就是东门礁官兵“人在礁在国旗在,誓与岛礁共存亡”的铿锵誓言,这就是他们在祖国的南海上铸造的“南沙精神”——爱国主义、无私奉献、英勇作战、艰苦创业、团结友爱。

  今年4月,春意浓浓,阳光下的海面碧波万顷,“八一”军旗猎猎招展。我陪同中央记者团及人民海军报等8家新闻媒体记者再次踏上东门礁,在远离大陆1400公里外沧海孤礁上,我又一次见到曾与我一起守过礁的战友们,那种见面的情景无以言表。接下来的时间,我们还和以前以兄弟相称地聊起了“家常”。从这些共和国铁血男儿的身上,从他们真挚、朴实的话语中,我的感动,更加刻骨铭心……

  他叫杨登勇,四川泸州人,东门礁守备连义务兵。他说,我属鼠的,玩笑说会钻洞,自然也会蹲礁。这是我第一次上礁,可真是辛苦,是考验。单说那个航程呀,1400来公里,坐军舰要三天两夜,就是风平浪静也难受。若是遇上风浪,大风大浪,那个晕海的痛苦呀,不是一般人想象得出来的。比如这次换防,返回后方基地的路上,就碰上了台风,掀起的大浪3米多高。人一下子被抛上浪尖,一下子扔到谷底,吃的喝的全吐出来了,呕到后来,尽是黄水胆汁。我是四川娃子,过去哪里见过大海,哪里受过这些苦。当兵不到一年,啥子都赶上了,说部队最锻炼人,我彻底信了。在礁上,最怕的是孤独。刚上礁那阵子,我真是想家想父母,想爷爷奶奶。我常对着大海,泪流满面,狂呼乱喊,但是没有回应。后来,在战友的帮助下,我渐渐适应了,学会了怎样打发孤独,比如读书呀,说笑呀,健身呀,最好的办法还持枪站岗,神圣威严。你别看我们经历风浪,晒得像黑人,眼睛可是明亮亮的。海面上稍有风吹浪动,都逃不过我们警惕的目光,守护国门,重任在肩啊!

  他叫钱云仁,湖南邵阳人,东门礁守备连一级士官。聊天中他说,我只讲一件事,你就可以看出我们的战友情,有多么深厚!我和杨登勇有缘,出生的日期同月同日,都是124日。可我们到了礁上后,一忙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那天,海上巡逻回来,见登勇和战友们聚到一起,拍着巴掌,有说有笑。桌上,摆着两碗长寿面,面上一对葱,还有几个苹果。一会儿,指导员王守相过来了,站在那里,一打拍子,大家就唱起了《生日歌》。我这才明白过来,今天是我和登勇的生日。礁上也是家啊,也有亲情呀!那时已经是守礁后期,各种蔬菜、水果所剩无几,给养船也不会再来了。可以想象,这些菜果、面食是多么的珍贵。但指导员想得细,他读懂了战士的心,记住了谁哪天过生日,虽然只是几袋挂面,一点不再新鲜的蔬果,却给我们极大的鼓舞。我对登勇说,啥叫兄弟连,这就是呀!我们感动得鼻子酸,直想落泪。可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呀!这也是我们的东门礁文化,在苍茫的大海上,孤岛独礁,惟有战友的感情,让我们团结得像一家人、一个人。这是真正的铜墙铁壁,再凶恶的侵略者,我们也能对付!

  他叫王大伟,辽宁瓦房店人,东门礁守备连班长。这是个曾两次陪我守过礁的班长,这次在东门礁再次碰上他,也是我们的缘分,我叫他老班长,他叫我王哥。他说,你们都叫我老班长,还真是不敢当,我不老,说有点守礁经验,还差不多。王哥,你要我说个难事,啥叫难啊,事因难能方才可贵。对于我来说,守礁保卫国防,就是最大的事业。我这次上礁,还真有个难事,女儿出生不到4个月,做妻子的,多么希望丈夫在身边,大小事情有个照应。可我接到命令,要马上出发,匆匆告别妻子,就踏上了航程。3个月过去,也就是昨天,我从上礁战友带来的信中才知道,这期间,女儿生了一场大病。是急性肠炎,上吐下泻,几个月的小生命呀,病得只剩皮包骨头了。本来,妻子可以通过“特电”告知我的,而且,部队首长也会同意,但是妻子坚决放弃了。作为军嫂,她懂得啥叫奉献,要做守礁军人的另一半,就得随时有准备,作出流血牺牲。在远离祖国大陆的海上,情况异常复杂,责任重如泰山。如果我得知女儿病情,思想发生波动,不能全身心投入守礁,婆婆妈妈的儿女情长,那将是怎样的后果呢?现在,我要回去了,想到大病初愈的孩子,面对因为辛苦变得憔悴的妻子,我内心自责呀,深感对不住妻女。由于长期缺乏新鲜蔬菜水果,吃压缩罐头太多了,我的口腔溃疡很严重,说不出话来,但还是要攒足了劲,向她们敬个军礼,大声说一声:“我爱你们!”

  他叫刘书勇,河南新乡人,也是东门礁守备连班长。刘书勇跟我是老熟人了,看到我一上礁,就从我口袋掏烟抽,还说“什么见见面分一半”。他那一口河南腔,让我至今不能忘怀。他说,俺上过7次礁,真正的老兵了。俺这副长相,不敢恭维,只有配上这身海蓝色的军装,才有男子汉气派。王哥,这话,你写上去俺也不怕。俺的未婚妻在河南老家,本来有个计划,去年八月中秋结婚的,可是很突然,任务下来了,让俺带着战士上礁,咋办?就对未婚妻直说了。她是个好姑娘,理解俺,说既然选择你,就要支持你,咱把婚期往后推吧。你看,多好的人啊!当时,俺一听这话,眼圈就热了,跟着泪下来了。这是高兴的泪,俺的福气呀。俺俩一个村的,两家离得不远,老人们都很着急,婚期已经推几次了,都是因为俺守礁的原因。这次上礁后,俺的心像海浪一样,久久不能平静,她的影子老在面前晃。战士们开玩笑,说班长得了相思病,失恋了。说者无心,听者有心。俺察觉不对,这样的情绪会影响俺守礁,影响大家,俺只有不辜负祖国的期望,守护好祖国南大门,把立功的喜报寄回家,才对得起未婚妻。就这样,俺安心守礁,再也没有胡思乱想。你看,现在俺要和战友们乘军舰返航了,看到阳光下的南海,色彩特别好看。有深蓝,有浅绿,有桔黄,有胭红,俺就感到心情特别美,就更加思念远方的她。王哥,来,用您的相机再给俺照一张相吧,俺回去也好向俺的那个她炫耀一下呀……

  他叫潘高军,四川广安人,东门礁守备连四级士官。他说,我是“南沙歌王”,有点自吹自擂,是不是呀?在我们礁上,战友都这样夸我。每次搞活动,我也是自告奋勇,当主持人,没话筒就做做样子,感觉好就成。我嗓子本钱好,从小喜欢唱歌,特别是通俗的歌。喜欢哪些歌星?告诉你吧,孙楠、刀郎、童安格,还有好些个部队歌唱家。所有海的歌我都喜欢,比如《我爱这蓝色的海洋》、《大海啊,故乡》。我爱耍小聪明,喜欢改歌词,在联欢会上,你们注意到没有?我唱孙楠的《撒下一片深情》,其中的“山河”、“大地”不会忘记你,我都改成了“南沙”,南沙情深么!我常在大海上放歌,那个自由呀,痛快呀,人不身临其境,难以想象。可惜,我现在没有机会,去向老师请教,人说我嗓子有磁性,若专家点拨一下,上路很快的。那时候,我就能唱更多更好的歌子,献给亲人和战友了。谢谢你再来东门礁,看望我们守礁官兵,听我们唱歌。在孤零零的礁石上,人最怕孤独,最想找人说话。你听我唱一段,“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家,家中的老妈妈,已是满头白发……”算了,不唱了,太伤感了,军人也有七情六欲呀!等你下次再来时,我们搞联欢,我会一首接一首,唱给亲爱的祖国,唱给我的父老乡亲。   离开东门礁的时候,已经是大海落日。“再见,东门礁!”巍峨的东门礁在视野中变得模糊起来,但礁上官兵给我的印象却永远地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此时的海面上一片苍茫,天空中散满了云霞,海风也略凉意了。我们乘小艇回到了拖船时,已是夜幕低垂、海天混沌了。

  是夜。当我躺在补给舰的补给舱里的地铺上,回味着在东门礁上一幕幕守礁片断的时候,我那激情的潮水涌上心头。于是打开电脑,情感的思潮随之流向指尖:

  “躺下又起来,三千里的海路好漫长,离开你的日子让我无法入眠,打开电脑翻开相册望着照片中我日日夜夜守护的礁堡,你那万顷大海一丰碑,让我情不自禁的想用手去摸摸,这就是你吗?就是那个让我又爱又割舍不下的东门礁盘吗?

  离开你的日子,我是那样的舍不得,你知道吗?你的雄姿让我温暖,你的壮观让我沉醉,我所有的矜持和羞涩在你的注视中融化,你的博爱擦亮了我生命中的火花,我宛若一颗璀璨的流星蓦然划过你的夜幕,瞬间的激情和隽永的浪漫都幻化成了华彩,我缠绵在对你的眷恋里,你徜徉在对我的迷恋里……所有的所有都是那么的美好,一切的一切又都是那么的自然……

  没有离别就开始了思念。我说:‘我要下礁了。’你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即使不能重逢,我也会屹立在你梦里’。你一声声地呼喊,让我的呼吸急促,内心疼痛,让我的心揪成了一个小团,你的影子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

  守卫你的时候,心里是对亲人的思念;离开你的时候,眼里却是对你的依恋。亲亲你,我的东门礁,我心中的爱人。也许要过很久很久我们才能相见,可即使我们此生不能再见,我也已经满足了。因为,你知道,我是有爱人的,她就在遥远的北方,她爱我就如我爱你一样的深、一样的醇、一样的浓得化不开……

  感谢南沙,感谢美丽的东门礁,感谢所有祝福我的朋友,让我去走近你,守护你,让我拥有你,爱上你……

  南沙的东门礁,我心中的爱人。把你的耳朵贴近我,让我悄悄地告诉你:生命里自从有了守卫你的经历,我的生命已因为有你而灿烂无比!……”   如今,我已离开南沙,离开了东门礁。从南沙到北京人民海军报社帮助工作已经好些天了。可是,只要一闭上眼睛,东门礁盘边那翠绿的海水,滔天的白浪,黑红的脸庞总在眼前晃动,而昏昏沉沉的大脑只有在看着房间天花板时才意识到:我到了京城。有人问我:在南沙的感觉怎么样?我说:苦,然而快乐。

  是的,我留恋南沙,我也留恋东门礁。每当我站在京城的摩天大楼上向下俯瞰的时候,我就会不油而然地想起那些和我一起守过东门礁的战友们,他们现在南沙可好?当我乘车行驶在光怪陆离的车水马龙上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那台东门礁上的老柴油机,它是否还在正常运转?当我在餐桌上享受着新鲜蔬菜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东门礁上的水培蔬菜长势如何了,是否也能为战友们奉献上一点绿色?

  现今,我虽说人在京城,但我的心还留在东门礁,我的人永远都是南沙的……

守望东门礁 一位守礁人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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